Posts

Showing posts with the label 长津湖

骇人听闻 - 美军用阵亡志愿军遗体修建水门桥?

Image
近日,国内一些自媒体开始热传志愿军在长津湖战场的一件惨烈往事,说是陆战1师为了修复被志愿军炸毁的水门桥,竟然使用了附近阵亡志愿军将士的遗骸做桥基。残酷战场上各种悲伤惨烈的故事,大家一般都有所耳闻。仅以长津湖战场为例,双方都有枪杀战俘的劣迹,都曾使用对方阵亡人员的遗体作掩体。这些故事虽让人黯然神伤,老实讲却也并未超出人们对激烈厮杀的战场的想象。但是,使用对方阵亡人员作桥基,却着实记人震惊。 有关此事我能看到最著名的记载,出自美国著名历史作家 Hampton Sides 2018年的新书 “On Desperate Ground”。上边简中自媒体截图中的英文即是出自此书,但翻译的书名却是驴唇不对马嘴,真是无力吐槽。此书记载了美军特别是陆战1师在长津湖战场的苦难遭遇,重点讲述了几名士兵的故事,提供了很多的细节。当然,Sides书中志愿军遗骸被用来做桥基的故事并非最早的记载,早在2000年VFW杂志的一篇文章中,就曾有陆1师坦克营的老兵在访谈中绘声绘色地谈及此事。我初次接触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非常震惊,特地留意了Sides列出的资料出处,但很可惜他并未指出这个故事的详细来源。 其实,了解美军修复水门桥的细节后,马上就会明白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陆1师12月9日负责修复水门桥的两位关键人物,工兵营营长John Partridge中校和排长David Peppin中尉,都曾接受采访并留下了详尽的史料。志愿军第三次炸毁水门桥时把桥基炸毁,而美军空投的M2车辙桥板长度不够。幸好,被炸毁的桥梁缺口尽头有平地,于是陆1师工兵们在平地上用木材建了一个crib frame,填充沙袋后成为坚固的桥基,再在其上铺设M2车辙桥板。所用的木材取自水门桥附近的一堆铁路枕木(railroad ties),这在当时的朝鲜很常见。为了便于维护桥梁,当局通常会在附近储备一些木材。 (一个用木材建起的crib frame,不是真实的水门桥桥基) 那么用死尸当桥基的论传是如何来的呢?答案有点出人意料却又是情理之中,因为陆1师的工兵们把这些修复水门桥的木材称为Deadmen。David Peppin中尉最早曾在Donald Knox的"The Korean War:An Oral History"一书中详细解释了建桥的细节,提到他们把这些建桥木材称为Deadmen。对于普通读者来说,立即就产生了另

中美战史中的长津湖战役 (39) - 从下竭隅里到古土里 (中)

 那么,当陆战1师12月6日开始从下竭隅里南撤时,在路上阻击的是志愿军哪支部队?以前的系列文章中,我们谈起过下竭隅里附近是20军58师的作战地域,而古土里地区则是20军60师的作战地域。到了12月2日,陆1师主力正在从柳潭里突往下竭隅里的路上,似已不可阻挡;58师两次进攻下竭隅里之后,已无力再战;而60师在袭击了Drysdale特遣队之后,也实力受损,无力拿下美军重兵云集的古土里。战场陷入僵局,已投入的20军和27军共8个师明显无力吃掉对手。而此时在西线战场,13兵团在清川江一线取得大捷,重创美2师,迫使第八集团军向南退却。东线战场当然不能落后,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决定派出生力军——兵团预备队26军。宋时轮显然志在必得,准备一举吃掉连续战斗多日、实力应该已经严重受损的陆战1师。 12月2日,做为兵团预备队的26军已经从鸭绿江边的中江镇地区南下,部队在长津水库以北、东门巨里以南的地区驻扎。傍晚9兵团的命令传到26军时,军部正在开会研究此前兵团交给26军穿插五老里的作战任务。得知兵团要求26军12月2日当夜立即出发,3日凌晨进入进攻发起位置,3日晚即向下竭隅里发起进攻,指战员们多少有点懵圈。一是作战任务化的太突然,之前还在要求克服一切困难,远距离穿插到五老里,截断美军的退路,如今又变为进攻任务;二是部队离下竭隅里太远,最近的76师都还有三四十公里,最远的88师有七八十公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夜赶到作战地域。没办法,26军只能硬着头皮向兵团反映情况,请求推迟至12月4日晚再发起进攻。客观的困难在那里摆着,宋时轮就是再不满意,也只能同意26军的这个请求。 趁着各师指战员都在军部开会,26军当即做了布置,让部队当夜立即出发。26军指战员们多少有些志得意满,觉得友邻20军和27军的8个师已经和美军打了五天五夜,肯定已重创陆战1师,如今部队齐装满员开上前线,吃下陆战1师大概不是问题。但他们没想到的是,26军的苦难这才刚刚开始。26军开往长津湖战场的悲摧故事以后准备专文细讲,这里就简单介绍一下该部的行军路线。部队12月2日夜开始赶往战场,夜行晓宿,但只有离战区最近的76师在12月4日凌晨到达指定位置,77师和88师不是迷路就是走错路(78师留在后方警戒东侧惠山方向的美7师一部)。其中77师6日晚才到达下竭隅里附近,而88师更是在7日凌晨才陆续到达。当陆1师主力从柳潭里突围到达下竭隅里

长津湖悲伤往事:志愿军被迫吃人肉求生

Image
我们都知道,志愿军9兵团在第二次战役东线长津湖战场上遭受了地狱般的磨难,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后勤补给的崩盘。长津湖战区地处朝鲜东北部的盖马高原,是整个半岛最贫瘠的苦寒之地。而1950年的那个冬天,又有西伯利亚寒流接连袭击朝鲜半岛,给长津湖战场上厮杀的双方都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震撼和非战斗伤亡。本文无意讨论9兵团此次战役中的后勤体系,只是想聊一下公开出版物中纪录下来的那些苦涩悲伤的战地往事。 朝鲜战争是中共军队第一次出国作战,其后勤体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在此前的抗日战争和国共内战中,中共军队的后勤补给来自根据地, 来自战区人民的支持,不存在保卫漫长后勤补给线这一问题。最能说明此种情况的莫过于陈毅说的那句话:淮海战役是小推车推出来的。海量的支前民工,保障了后勤物资的供应和伤员的后撤。但到了朝鲜战场上,这种后勤补给上的优势荡然无存。 在联军的空中封锁下,部队出现了入朝不久即普遍饿饭的情况,东线西线都是如此,但东线9兵团比西线13兵团面临的情况更为险恶。13兵团入朝前在东北做为边防军整训已有月余,但9兵团入朝时间数次改动,仅部分部队在山东进行了短暂的山地作战训练,而原定在东北的整训计划根本未及实施,部队即奉命火速入朝。部队刚入朝,即出现了严重的饿饭情况。27军的断粮情况,甚至闹到了军委。 等到战斗发起的11月27日,战场上的20军和27军已是饥肠数日,部队已到了一天只能吃两个地蛋(土豆)的地步。20军58师当时独力负责攻占下竭隅里,该师作战计划不周,未能一战拿下仅有两个步兵连队防守的下竭隅里。但抛开战术问题不谈,这支华野主力师战士们的英勇表现还是可圈可点,可歌可泣,以飞饿扑火般地勇气,扑向陆1师的火网。 173团2营5连和4连一部组成突击队,由南往北打。团长李斌是个老红军,在突击队进攻前,李斌亲自给他们做动员。可问题是,大家几天都没有吃饭了,冰天雪地里战士们渴了就抓口雪吃,饿了一开始还有个冻土豆,可断顿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团长讲完话,战士们都流泪了,说:“我们不怕死,也不怕冷。完成任务没有问题,我们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请求团长能够给我们每个人发几个土豆,哪怕就是两三个也行,给我们充充饥......” 大家的话没说完,李斌团长就蹲在地上掉下了眼泪。哭了一会儿,说:“同志们,实话说,这个土豆也满足不了。你们也看到了,美军封锁鸭绿江,我们的运输过不来......咱们志愿军不能到老百

聊点电影长津湖不敢讲的故事: 枪杀战俘

Image
最近国内电影《长津湖》大热,想必很多人的朋友圈被观影之后感动落泪的状态刷屏。挺好,这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让你得以了解朋友圈中哪些人的智商比较感人,以后可以默默绕开,避免踩雷。相信对于这里的朋友来说,应该都能分得清历史和宣传片的区别,因此今天不聊电影剧情,聊点电影不敢拍的真实历史。 或许可以相当自信地预测一下,有些jokers看到我这文章标题,就如同听到铃声一样,立即热血上涌,双拳紧握,涨红的脸上清筋暴露,愤愤不平地咒骂————“傻逼又要抹黑志愿军!”。 Easy, 我又不是你。咱讲的是枪杀战俘这个历史事实,谁跟你说只有志愿军枪杀战俘了,昂? 好了,废话少说。。。 战争总是非常残酷,炮火连天、残肢乱飞。战场上的人,从最初的震惊恢复过来之后,会迅速变得麻木。战场上虽然偶有温情时刻,但更多的是残忍的杀戮。任何一只正常的军队,都会禁止虐待、枪杀俘虏。道理很简单,一旦有了虐待俘虏的名声,对手只能拼死一搏。但战场上枪杀战俘这种事情总会发生,只是被记载下来的不多。有些是知情者不愿意透露,有些是极权之下不允许透露。 即使是在出版自由的美国,众多有关朝鲜战争的书籍资料也鲜有提及战场杀俘这种事情。但也幸亏有出版自由、言论自由,即使是很少,也还是有人纪录了下来。笔者在翻阅长津湖战役相关资料时,就看到了陆战1师个别部队在长津湖战场枪杀志愿军战俘的记载。在陆1师从古土里继续南撤时,陆7团依然担任开路先锋,其中陆7团B连在黄草岭附近,有这么一件事情被军事作家Eric Hammel记载下来,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再次多亏了出版自由,此事还有另外一个旁证,当时在场的一名B连士兵也曾公开向另外一位军事作家Donald Knox坦承此事: 另外一起枪杀志愿军战俘的例子也发生在陆7团,死鹰岭德洞山口的F连。著名的历史学家Hampton Sides在前几年刚出版的On Desperate Ground一书中,讲述了F连在Fox Hill的战斗故事,当时F连被志愿军两个团围困五天五夜,却最终击败对手,为陆1师顺利合兵下竭隅里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战F连有两人获得代表美国军中最高荣誉的国会荣誉勋章(MOH),而作者正是在讲述其中一位MOH获得者Hector Cafferata的故事时透露杀俘一事的。 Cafferata是一名F连的普通士兵,但此战表现神勇,在开战第一夜志愿军177团偷袭F连时,和几名战友力挽狂

韩战时美军的伤亡统计分类

Image
 原以为这是个常识,后来发现普通读者可能不了解,甚至有可能受到误导,今天就简单介绍一下。美军在韩战时的伤亡统计分类其实挺简单,一般统计三项或四项: - Killed in Action (KIA),阵亡; - Wounded in Action (WIA),负伤; - Missing in Action (MIA),失踪; - Died of Wounds (DOW), 负伤后死亡; 其中,DOW有的部队在定期人员报告上没有单独列出来,陆战队一般会列出来。 读者有误解的可能是为何没有被俘人员的统计,其实这很简单,混乱战场上很难知道有哪些人被敌人俘虏,除非有见证人,一般都只统计为失踪人员 MIA。这个道理应该算是浅显易懂,志愿军统计的也是自己的失踪人员,而非被俘人员。 那么,Prisoner of War Taken 是什么意思?是自己被敌人俘虏的人,还是俘虏敌人的数字? 上边说了,己方被俘人员很难统计,不可能是自己的被俘数字。列几个人员统计表大家就明白了,分别是陆战7团,美第7师,美第10军的报告:

震惊!志愿军枪杀军官后集体投降

Image
真是没想到,如今我竟然也在标题中用了“震惊”二字! 但是非如此,不足以表达我看到这份文件之后所感受到的震撼。 这份文件是长津湖战役时担任美国海军陆战队太平洋区总司令(Fleet Marine Force, Pacific)的Shepherd将军,在飞赴朝鲜前线视察回到夏威夷之后提交的一个报告。该报告详细纪录了他此次的行程,包括他在兴南同第十军和在古土里同突围中的陆1师指战员的会晤,根据他此次视察得到的信息,从人事、情报、作战和后勤(G-1 to G-4)几个方面总结了陆1师此次在长津湖地区的作战。 最让人感兴趣的当然是G-2情报部分。Shepherd提到,陆1师一线的步兵连队普遍认为,志愿军士兵是相当顽强的战士(reasonably tenacious )。但是,并不比刚开战时陆1师在釜山防御圈遇到的朝鲜人民军士兵更优秀。也就是说,经历过釜山防御圈和长津湖战役的陆1师老兵们,觉得人民军士兵和志愿军士兵不相上下,作战都挺顽强。 陆1师一线作战部队多次向Shepherd提起的还有另一件事,志愿军在进攻时不能灵活变通,在陷入陆1师的强大火力网之后,依然不计伤亡、前赴后继地反复冲击同一处阵地,似乎对及时止损、退出战斗怀有愧疚之心。应该说,这是相当中肯的评价,有褒扬之意,也有贬损之音。在柳潭里和下竭隅里的阵地攻防战中,无论是27军79师还是20军58师都有这种表现。这种作战风格,可以称之为作战顽强,也可以理解为机械死板。 79师在柳潭里或许可以称之为作风顽强,因为陆1师在那里兵力雄厚,防线完整连贯,无论79师从哪个点进攻,都会遭遇陆1师的步兵连队。但58师在下竭隅里则更像是机械死板,173团和174团死命进攻的西南方向飞机场附近防线,是陆1师当时在下竭隅里仅有的两个步兵连队所处阵地,工事最为完备,且有坦克和重炮支援。173和174两个团在这里的战斗极为惨烈,无数战士灰飞烟灭。要是58师及时止损,把进攻方向换一下,对手就不会是陆1师最难缠的步兵连队,而是师部、营部等支援部队。 这份报告接下来谈到了志愿军俘虏问题,提及志愿军士兵单独或成群投降的事情屡见不鲜,并特别提到一线部队的一个报告————正是列举的这件事让我震惊不已,想必Shepherd对此也是印象深刻,不然不会专门写在报告中: 在撤出下竭隅里时,有约120人向担任后卫的陆1师部队投降,这些俘虏说放下武器投降之前,他们枪杀了

中美战史中的长津湖战役 (38) - 从下竭隅里到古土里 (上)

陆战1师师长Smith少将知道下竭隅里不宜久留,但从柳潭里突围而来的陆5团、7团、11团官兵,在三四天连续作战之后,实在是疲倦至极,因此他决定在下竭隅里休整至12月5日,6日一早正式开始向兴南港回撤的行动。陆1师作战处长G-3 Bowser上校主持制定了整个作战计划,师部于12月5日上午08点正式发布了作战命令。该行动计划有关从下竭隅里向古土里移动的要点大致如下: - 陆7团战斗群 (RCT-7) 担任开路前锋,12月6日天亮后沿长津公路向古土里前进; - 陆5团战斗群 (RCT-5) 于5日中午12点接防整个下竭隅里防线;掩护RCT-7南撤,担任师的后卫; - 陆1团战斗群 (RCT-1) 继续坚守古土里、真兴里,准备迎接部队进入古土里 经过几天的战斗,陆1师知道下竭隅里和古土里之间至少有志愿军两个师的部队(58师和60师),沿途肯定会有激烈的战斗。为了随时准备进入战斗和防止冻伤减员,除伤员、驾驶员和车载电台通讯员等人之外,所有人一律沿车队两侧步行。部队带足了弹药和食物补给,用随军战地记者的话说,每个战士都像一个移动的弹药库。陆1师当时在下竭隅里有约一万人和大概一千辆各种类型的汽车、卡车,师部把不属于RCT-5和、RCT-7的所有其它部队和车辆编为两个单位,师直车队#1和师直车队#2,分别由第1勤务营营长Banks中校和第1坦克营营长Milne中校指挥,随陆7团战斗群和陆5团战斗群行动。 RCT-7白天的行动 师部只是制定了概略的行动指南,具体如何执行由团里决定。就RCT-7而言,Litzenberg上校及其团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大概如下:陆7团2营(2/7)在一个坦克排的支援下,担任开路前锋,沿公路前进,负责公路及两侧约300码的区域;陆7团1营(1/7)位于右翼,负责公路西侧300-1000码的区域;陆军暂编营31/7位于左翼,负责公路左侧300-1000码的距离;公路两侧1000码为地面部队和空中火力的分界线,1000码之外航空火力可以任意轰炸,1000码之内必须由地空联络小组指引;陆7团3营(3/7)是RCT-7的预备队,担任车队的后卫。经过柳潭里地区的激烈战斗之后,陆7团兵力此时已有很大损耗,步兵连队如D、E、F连兵力严重不足。为了保证步兵连有足够兵力投入战斗,陆1师把炮兵11团特别是4营155榴弹营的人员补充给了步兵团,其中300人给了陆7团。12月6日开

聊聊迟浩田讲述的这个长津湖故事

Image
 抗美援朝电影《长津湖》前几天在国内点映,三个小时的电影据说是好评如潮,有观众称可以秒杀此前所有的国产战争大片,什么“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金刚川”、“战狼2”在这部电影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无缘点映的影迷朋友很难抵挡这种强度的宣发大潮,纷纷找出了长津湖之战的相当纪录片,似乎其中最受追捧的是八一厂制作的“冰血长津湖”。俺对这部纪录片印象深刻,因为2019年中美贸易战烽烟初起之时,央视居然临时改动节目表,大张旗鼓地在黄金时段播出这部纪录片。更耐人寻味的是,央视那次播出竟然是该纪录片的首播,虽然八一厂早在2011年就完成了此片的制作,未曾播出就已获得了什么金鸡奖、百花奖之类的荣誉。 于是,当时就找来观看。虽然现在对这部纪录片相关花边八卦故事依然记忆忧新,但对其正片内容却已无多少印象,隐约记得好像是重点讲了歼灭北极熊团之类的重大胜利。那会对韩战不了解,只是觉得既然你说得这么厉害,那咱就好好研究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多不体面,多对不起自己的智商啊。细究之下,还是失望,也总还是脱不了该党所有文艺作品的窠臼。北极熊团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后来俺写过好几篇文章聊,这里就不多讲了,无非是三分真相,七分虚构,扩大战果,缩小损失之类的操作,感兴趣的可以翻看俺该系列的第8-19篇(https://changjinhu.blogspot.com/2019/09/8.html)。 昨天午饭时闲得蛋疼,就又翻出了这部纪录片,拖着看了一遍。虽然大部分内容现在都可以有个清楚的答案了,不过片尾前国防部长迟浩田讲述的那个故事,又引起了我的兴趣。长津湖战役中,年轻的迟浩田是27军79师235团3营副教导员,在柳潭里曾跟陆1师主力死磕 (相关战斗见28-36篇)。他表现不错,在27军军史上留下了也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做为长津湖战役的亲历者,在纪录片中讲述了当年以国防部长身份访问美国时的一件事情: “1996年12月,已经是国防部长的迟浩田率团访问美国。在德克萨斯州的胡德堡基地,接待他的海军陆战队司令查尔斯上将,私下里特别向迟浩田问起了长津湖战役的事情,因为他父亲就曾经在长津湖和9兵团交过手” “他父亲是陆战1师的副师长,上校副师长,他说我父亲讲了后,讲了这件事,那是很激动,觉得一生难忘。他说你们这个志愿军啊,飞机封锁轰炸挡不住,冰天雪地挡不住,大兵压境挡不住,不得了,

中美战史中的长津湖战役 (37) - 陆1师合兵下竭隅里(12月4-5日)

12月4日下午,从柳潭里突围出来的陆1师主力全部进入下竭隅里。师直部队如勤务营等从3日起,就开始尽全力安顿这些归来的陆战队员,24小时不间断的提供食物、咖啡等。按陆1师北上时的规划,下竭隅里是其前进基地,自11月14日占领此地后,积累了大量的军用物资。从柳潭里归来的陆战队员,可以尽情享受冒着热气的食物以及糖果。 突围部队带回下竭隅里的,还有自11月27日战斗打响之后的约1500名伤员。此时,陆1师师长Smith少将力主建造的下竭隅里简易机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之前,Smith师长和陆1师航空兵指挥官Harris少将一起飞到下竭隅里,选定了位于村子西南方的这地平整农田用于机场选址。陆1师工兵营D连到达下竭隅里后,立即开始修建机场,日夜不停。该机场终于在12月1日下午投入使用,美国空军的C-47运输机成功在此起降。 根据陆1师战史的记载,从12月1日下午至12月5日晚,陆1师通过这个机场运出了4312名伤员。这对陆1师之后成功带着所有装备、成建制的撤回兴南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小插曲。东京的医院抱怨,有些伤员只是轻伤,根本不需要空运撤离。调查之后发现,发现有些从长津湖东撤回下竭隅里的陆军RCT-31轻伤人员,在刚开始撤离的头两天,随重伤员一起撤了出去。倒也不能怪这些人,因为当时并无人进行甄别。陆1师以为空军的人负责甄别,而空军人员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职责只是空运。后来,所有登机后撤的伤员都必须经过军医的检查,得到允许后才能登机撤离。 12月的前五天,下竭隅里一直比较平静,丝毫看不出四周有任何志愿军存在的迹象。从美国本地远道而来的战地记者们,很诧异下竭隅里居然如此平静,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战火纷飞、危弱累卵。此时的下竭隅里是一片帐篷的海洋,一万余人驻扎在这个小镇,一派忙碌的景象。地面上汽车在乡土公路上穿梭,以至于都有了些许的交通拥堵,空中不时会有飞机起飞和降落。陆1师利用这段时间,为撤回兴南港做准备,要求上级提供多达370余顿的空投物资,主要是炮弹、燃料和给养。最终空投了多少物资已不可考,但Turner将军领导的远东空军战勤运输大队得到了陆1师指战员的一致称赞。这位Turner将军有些来头,二战时大名鼎鼎的柏林空运和支援中国抗战的驼峰航线,就是在他的领导下进行的。如今,他又在朝鲜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陆1师合兵下竭隅里之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撤回兴南

长津湖战场上真正的“冰雕连”

Image
现在简中网络上互相抄来抄去的“冰雕连”是这三个连队:59师177团2营6连、60师180团1营2连和80师242团2营5连。熟悉长津湖战场的朋友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谬误,242团2营5连根本就不是80师建制,而是81师的部队。像这种低级错误也能广为传播,真是简中网络的一大特色。 下点功夫研究一下就能知道,军战史资料中关于这三个连队在长津湖战场上的战斗描述并不算少,人家怎么可能是被成建制的冻死呢?以前我曾有 文章 详细探讨过这三支连队不可能是冰雕连,本文不再重复。这些连队的战士明明在长津湖战场上和对手奋力地拼杀过,却被后人描述为不战而亡的冻死,简直可以说是一种污蔑了——你他么才是冰雕连,你们全家都是冰雕连! 但是,说这三个连队没有被成建制冻死,并不是说这三个连队中没有战士被冻死,也不是说其它连队的战士没有被冻死,更不是说没有任何连队被成建制冻死。事实上,长津湖战场上志愿军战士因冻饿而死的战士不在少数,仅官方承认的就有四千余人。而成建制冻僵的连队,也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历史的吊诡就在于,真正因冻饿而亡的连队无人知晓,而在战场上奋力搏杀的连队队却成了不肖后人口中的“冰雕连”。 目前能看到的材料中,能够确定的、成建制的“冰雕连”是真实存在的。中方战史资料其实有记载,只不过中共变态的档案制度使得原始材料深藏在某个角落里无人触碰,只能通过参战老兵的口耳相传,而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差错,以讹传讹,使得真正的“冰雕连”无人知晓。多亏了当年战场上的对手——美海军陆战第1师——的史料,才使我们能够得知这支被成建制冻僵的连队——志愿军60师179团3营某连。 1950年12月9日清晨,连日的暴风雪之后,天气放晴,但是奇冷无比。盖马高原南缘的黄草岭上,陆1师士兵们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个地狱般寒冷的夜晚,清晨醒来继续向南推进。他们惊奇地发现,志愿军的抵抗变得非常危弱,只有零星的枪声,没有像昨天那样的顽强阻击。前锋陆7团1营B连一个排和C连奉命沿公路向前推进,目标正是水门桥。他们的任务是清除水门桥附近的志愿军,尔后保护工兵们修复被炸毁的水门桥。 陆7团B连的这一个排走在最前边,说是一个排,其实也只有十余人一个班的兵力。他们来到水门桥,在水泥房子里发现了几名奄奄一息的志愿军士兵。然后他们爬上了桥北侧的山坡,准备占领阵地,保护水门桥,却惊奇地发现战壕中五十余名被冻僵的志愿军。有的人已被冻死,有的人一息尚存

长津湖之战谁炸毁了水门桥?

Image
 前几天有朋友问起水门桥被炸毁的情况,引起我对此事的兴趣。毕竟,“志愿军炸毁水门桥但美军竟然空投桥梁、夺路而逃”的神话故事,耳闻的人肯定非常多,也是我小时候遐想过的场景之一,值得探究。可是,搜索出来的相关中文文章果不其然又是互相抄来抄去,断然是不会给出任何参考资料的。什么58师的部队炸桥、27军80师240团7连炸桥负伤等等,说这些是胡扯可能有点过了,但断然是不能相信的。 首先有一个事实要弄清楚,水门桥确实是被志愿军炸了三次,美军陆战队战史对此的记叙与中文资料一致。根据有些没有给出资料来源的中文文章,三次炸毁的时间分别是12月1日、4日和6日,但美军资料中找不到桥被炸毁的具体时间,倒是明确提起,陆1师师长Smith少将早在12月4日即得知水门桥被第三次炸毁。当然,美军战史也是有可能搞错水门桥被炸毁的时间的。可以肯定的历史事实是,水门桥被炸毁了三次。按照陆1师工兵营当时的报告,前两次维修由陆军第73工兵营完成(第一次建了个木桥,第二次搭了个一节长的M2 treadway bridge)。第三次,也就是著名的空投桥梁部件那次,由陆1师工兵营完成(由于桥墩被炸毁,桥面缺口长,建了两节长的M2 treadway bridge)。 那么炸毁水门桥的志愿军是哪支部队?根据有些没有给出资料来源的中文文章,第一次是58师部队炸毁(也有的说是60师),第二次不详,第三次由27军80师240团7连连长姜庆云带队炸毁。特别是第三次炸桥,可能由于凤凰卫视制作的纪录片中采访了这位姜姓老兵的缘故,流传颇广。但是,由27军的部队跑到黄草岭以南的水门桥来炸桥,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回看一下当时各部队的部署,我们大体可以推断出炸桥部队。 11月27日九兵团在长津湖地区发起第二次战役,第一线投入了20军和27军,26军是预备队,远在鸭绿江边的中江镇地区。27军80师(配属81师242团)进攻长津湖东侧的新兴里,27军79师进攻长津湖西侧的柳潭里,20军58师负责进攻长津湖南端的下竭隅里,20军59师负责切断柳潭里和下竭隅里的联系,20军60师负责切断下竭隅里和更靠南的古土里之间的公路。可以看出来,战役初期,27军的作战地域在长津湖东西两侧,跟远在古土水以南的水门桥没有任何关系。 12月5日战役第一阶段结束,美军在长津湖南端的下竭隅里集结,27军占领下竭隅里以北地区,但27军伤亡惨重,根本无力继续进攻。9

接着聊RCT31长津湖以东的兵力

Image
今天说一下31团3营的情况。现在保存下来的31团战地资料中并没有各营的详细兵力数字,因此31团3营的准确人数已不可考。但这算不上大问题,因为第7师当时的三个步兵团(17团、31团和32团)建制、架构是一模一样的,特别是第31团和32团在长津湖之前都没有参加大的战斗,兵力一直都非常接近,相差不足百人。比如,11月25日,31团和32团各有美军官兵3030人和3081人,并附属KATUSA 1514人和1519人。因此,两个团各自的步兵营规模应该也是相似的,可以用32团1营的情况来估计31团3营的兵力。 跟32团1营一样,31团3营肯定也配属了炮火观察员FA、战术空中管制组TACP、医疗小队、勤务连等支援人员。其中炮火观察员应该是来自经常支援31团的炮57营,医疗小队来自于31团卫生连,勤务连人员来自31团勤务连,而这些单位都到达了长津湖战场,其兵力另做估算。因此,在估计31团3营兵力时,配属人员只需要考虑TACP这五六个人就可以了(Appleman书中提到,31团3营的TACP的电台刚开战就被志愿军的迫击炮给炸坏了)。 与32团1营人数相似,31团3营在长津湖战场的兵力应该在1000人左右。 在长津湖战场为RCT31提供炮火支援的是第57炮兵营,该营对口支援31团,但其炮兵C连与31团2营一起行动,未赶到新兴里地区的战场。当时的105毫米野炮营,编制人数为674人,但整个第7师的美军人数都未达到编制人数,该营和其它部队一样补充了大量韩国兵。57炮营在11月25日的实有人数为美军官兵601人,附属KATUSA 312人,一共913人。一个榴炮营共有五个连队——营部连、A-B-C三个炮连和服务连,其中营部连包括了指挥部人员,人数最多,三个炮连次之,服务连人数最少(参考同时期24师的榴炮营组成)。57炮营每个连的精确人数已不可考,但未赶到战场的C连人数即使做最大估计,也不过200人左右。 因此赶到长津湖战场的炮57团人数最少应有913-200=713人,也就是700人左右。 此外,RCT31还配属了一个高炮连——15高炮营D连(这也是当时陆军团级战斗队的标配),不过D连也有一个排未赶到战场。当时一个高炮营的编制兵力为778人,但15高炮营在11月25日的实际兵力为美军官兵771人,配属KATUSA 287人,共1058人。一个高炮营有营部连和四个高炮连共五个连队,一个连队有

聊聊RCT31长津湖以东的兵力

Image
 长津湖战役中,志愿军80师和81师在新兴里地区击溃了联军第7师31团级战斗队(RCT31)大部,这一战后来被广泛宣传,被说成是朝鲜战争中志愿军唯一一次全歼美军团级建制的战例。稍微了解此战的人都知道,全歼团级建制当然是无稽之谈,因为RCT31的组成部队中,有一个步兵营和一个炮兵连根本就没有到达长津湖战场。以前详细写过新兴里战事的进程,这次就不再赘言。 关于此战,研究的最深入透彻的当属美国著名军事作家Roy Appleman,其著作"East of Chosin"可谓新兴里之战战史研究的圣经。有关RCT31在长津湖以东的兵力,最广为引用的3288人的数字就是来自这本书。Appleman在书中详细解释了3288人的数字是如何来的,它是基于现有资料的一个估计,作者也在表格下面讨论了各个数字的来源及可信度。这几天翻阅了第七师及下属各团当时的战地资料后,我觉得Appleman给出的这个3288人的数字(更正明显的排版错误后应为 3257 )可能有些偏低。 先从Faith中校的32团1营谈起,因为32团的资料比较全,其战地报告有详细的兵力数字。1950年10月至11月底,由于没有战斗,32团1营的兵力比较稳定: 10月12日,计有美军官兵710人,附属韩国兵383人; 11月01日,计有美军官兵732人,附属韩国兵342人; 11月15日,计有美军官兵721人,附属韩国兵343人; 11月24日,计有美军官兵710人,附属韩国兵343人; 32团1营各连人数,以10月12日为例: 营部连,美军官兵115人,附属韩国兵79人 A连,美军官兵148人,附属韩国兵76人; B连,美军官兵148人,附属韩国兵57人; C连,美军官兵154人,附属韩国兵80人; D连,美军官兵145人,附属韩国兵91人; 从11月25日起,32团1营紧急开赴长津湖地区,离开32团序列,加入新组建的RCT31。因此,该营11月24日时的兵力 1053 人应该就是Faith中校带到新兴里地区的人数。此外,当时的美军步兵营除了建制兵力外,还有配属的炮兵观察员、卫生小队以及负责空地协同的战术空中管制组TACP。有时为了加强步兵营的火力,还会配属一个团属重迫击炮排。具体到32团1营,其11月16日的报告显示: 该营实有美军官兵710人,配属韩国兵(KATUSA)343人,一个重迫击炮排(Hv

志愿军在长津湖“借粮”

Image
 九兵团在长津湖战场上由于后勤供应不上,战士们吃不饱、穿不暖,非常艰苦。不对,不是吃不吃得饱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东西吃的问题。开打前有供应的时候,一天能吃两顿饭。等到后勤物资上不来的时候,只能减量。20军和27军在开战之前就出现了断粮的情况,部队经常吃不上饭。比如下图中这位89师267团的被俘战士在审讯中提供的信息: 这位战士供称,部队断粮后只能从朝鲜当地老百姓那里收集粮食,能搞到粮食部队就有的吃,搞不到就没的吃。按照志愿军的纪律,当然不能随便从朝鲜老百姓那里搜刮粮食,主席对此曾有特别交待,要注意同朝鲜群众搞好关系。志愿军要拿钱从老百姓那里买,没钱了就打欠条从老乡那里借,以后还是要还的。但这只能是纸面上的美好愿望,因为朝鲜老乡可能愿意卖,但肯定不大愿意借。 不愿意的时候怎么办?部队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吧。对此种情形,长津湖当地百姓曾对陆1师7团的情报人员提供过如上图所示的信息。这则情报简讯的日期是1950年11月22日,因此老百姓在“阳地”遭遇的志愿军部队肯定是20军,将要从北边来的部队则是27军。从这个老乡提供的信息来看,朝鲜老百姓的日子真不好过,政府本来就收走80%的收成,现在志愿军来了,还要再“借”给他们粮食。要是不借,那就强制你借。 其实早在九兵团的部队到达长津湖地区之前,当地的老百姓已经和志愿军部队打过交道了。志愿军42军的部队早在一个月以前的10月下旬,就到达了长津湖地区。根据下竭隅里的老百姓向陆1师情报人员提供的信息,42军在10月19日左右到达下竭隅里地区,在部队驻军期间,42军要求当地每天向部队提供15吨的粮食,要求其中大米占20%,各种谷物占50%,肉占30%。 每天15吨,这个数量也太大了,当地百姓从没能足额完成过。等到后来20军和27军的部队再来到下竭隅里地区,当地百姓的余粮肯定就更少了。而等到姗姗来迟的26军赶到时,可以想象,恐怕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几粒粮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