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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韩战中联军的心战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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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大家看过一些志愿军老兵采访,应该会留意到他们经常提起敌人的飞机在天空中喊话、撒传单等,这其实就是联合国军情报部门下属的心理战单位所采取的心理战——Psychological warfare。其实说白了,就是瓦解对手的军心,促成敌方士兵投降。志愿军所谓的政治攻势,比如不定期的释放一些战俘,其实也是心理战。 联军心战部门最主要的工作其实就是老兵们提起的撒传单,利用飞机在空中喊话。空投的那些传单一般都是安全路条——safet conduct pass,和各种瓦解军心、督促对方士兵的宣传品,如漫画、文告等。安全路条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如著名的李奇微路条,但联军当然不是自李奇微到朝鲜战场之后才有的。联军从最开始介入朝鲜战争,心战部门就开始运作,只不过最开始的对象是朝鲜人民军,1950年11月初意识到中国军队参战后,才增加了专门针对志愿军的宣传品。 1950年10月25日一次战役爆发,志愿军和联军第一次正面交手。东线战场,42军124师370团最先同联军在长津湖以南的黄草岭地区激烈交手。很快,韩3师26团在28日和29日抓获了十几名来自志愿军370团的战俘。其中29日抓获的16名战俘最有名,他们的照片很快在美国媒体上流传。第10军军长Almond少将在10月30日亲往韩军第一军军阅审问这16名战俘,发现他们大多来自于370团重迫击炮连,多为前国军士兵。 联军心战部门显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把黄草岭之战抓获的这些志愿军战俘的照片印在了传单上,以此说明战俘受到联军优待,吃得饱、穿得暖,不再忍饥挨饿,并向志愿军占领长津湖地区大批投放。 这十几名在黄草岭之战中被俘的124师战士,由于被俘较早,被送到联军在釜山的战俘营,后又转移到巨济岛、济州岛。比起后来在长津湖战役中被俘的9兵团战俘(他们很多未能活着走出长津湖地区),这批42军124师的兄弟要幸运许多,至少活着走进了联军的战俘营。但似乎也不幸,因为印有他们照片的几十万张传单撒向了志愿军占领的地区,成了名人。他们在战后还回得去吗?是否去了台湾安享晚年?

资料分享:第十军兴南撤退特别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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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人有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涉及到了此次兴南撤退行动,那就是被称作韩国版“阿甘正传”的“国际市场”。此片围绕主人公的一生,再现了韩国近代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包括兴南撤退。其恢宏的场面和真挚的感情,催人泪下。中国也曾经有过“活着”,只可惜已成绝唱。 如果觉得这个原始战地报告读起来有点困难,毕竟有点枯燥,大家可以看一下美国陆军战史对此行动的总结,简明扼要又不失细节。 很多英文文章和书籍都谈到了这次兴南大撤退,讲述了很多幕后故事,比如起了关键作用的一名韩籍军医。大家用google搜索英文关键字,就能找到很多资料。 我把这份报告上传到了Telegram资料群组,有心阅读的朋友注册telegram之后点击链接进入群组下载即可。之所以选择telegram,是因为它对隐私保护得比较好。特别提醒大家,在telegram设置中请隐藏自己的注册电话号码,设置为仅自己可见。 【 telegram链接:https://t.me/joinchat/_wTduZChieI2NGY5 】

韩战时美军的伤亡统计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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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这是个常识,后来发现普通读者可能不了解,甚至有可能受到误导,今天就简单介绍一下。美军在韩战时的伤亡统计分类其实挺简单,一般统计三项或四项: - Killed in Action (KIA),阵亡; - Wounded in Action (WIA),负伤; - Missing in Action (MIA),失踪; - Died of Wounds (DOW), 负伤后死亡; 其中,DOW有的部队在定期人员报告上没有单独列出来,陆战队一般会列出来。 读者有误解的可能是为何没有被俘人员的统计,其实这很简单,混乱战场上很难知道有哪些人被敌人俘虏,除非有见证人,一般都只统计为失踪人员 MIA。这个道理应该算是浅显易懂,志愿军统计的也是自己的失踪人员,而非被俘人员。 那么,Prisoner of War Taken 是什么意思?是自己被敌人俘虏的人,还是俘虏敌人的数字? 上边说了,己方被俘人员很难统计,不可能是自己的被俘数字。列几个人员统计表大家就明白了,分别是陆战7团,美第7师,美第10军的报告:

长津湖之战谁炸毁了水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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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有朋友问起水门桥被炸毁的情况,引起我对此事的兴趣。毕竟,“志愿军炸毁水门桥但美军竟然空投桥梁、夺路而逃”的神话故事,耳闻的人肯定非常多,也是我小时候遐想过的场景之一,值得探究。可是,搜索出来的相关中文文章果不其然又是互相抄来抄去,断然是不会给出任何参考资料的。什么58师的部队炸桥、27军80师240团7连炸桥负伤等等,说这些是胡扯可能有点过了,但断然是不能相信的。 首先有一个事实要弄清楚,水门桥确实是被志愿军炸了三次,美军陆战队战史对此的记叙与中文资料一致。根据有些没有给出资料来源的中文文章,三次炸毁的时间分别是12月1日、4日和6日,但美军资料中找不到桥被炸毁的具体时间,倒是明确提起,陆1师师长Smith少将早在12月4日即得知水门桥被第三次炸毁。当然,美军战史也是有可能搞错水门桥被炸毁的时间的。可以肯定的历史事实是,水门桥被炸毁了三次。按照陆1师工兵营当时的报告,前两次维修由陆军第73工兵营完成(第一次建了个木桥,第二次搭了个一节长的M2 treadway bridge)。第三次,也就是著名的空投桥梁部件那次,由陆1师工兵营完成(由于桥墩被炸毁,桥面缺口长,建了两节长的M2 treadway bridge)。 那么炸毁水门桥的志愿军是哪支部队?根据有些没有给出资料来源的中文文章,第一次是58师部队炸毁(也有的说是60师),第二次不详,第三次由27军80师240团7连连长姜庆云带队炸毁。特别是第三次炸桥,可能由于凤凰卫视制作的纪录片中采访了这位姜姓老兵的缘故,流传颇广。但是,由27军的部队跑到黄草岭以南的水门桥来炸桥,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回看一下当时各部队的部署,我们大体可以推断出炸桥部队。 11月27日九兵团在长津湖地区发起第二次战役,第一线投入了20军和27军,26军是预备队,远在鸭绿江边的中江镇地区。27军80师(配属81师242团)进攻长津湖东侧的新兴里,27军79师进攻长津湖西侧的柳潭里,20军58师负责进攻长津湖南端的下竭隅里,20军59师负责切断柳潭里和下竭隅里的联系,20军60师负责切断下竭隅里和更靠南的古土里之间的公路。可以看出来,战役初期,27军的作战地域在长津湖东西两侧,跟远在古土水以南的水门桥没有任何关系。 12月5日战役第一阶段结束,美军在长津湖南端的下竭隅里集结,27军占领下竭隅里以北地区,但27军伤亡惨重,根本无力继续进攻。9

谁应为联军撤出北朝鲜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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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篇文章 我们聊过,联军在1950年12月初一口气从北朝鲜的清川江一线南撤到三八线附近,这个大撤退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NSC 81/1文件无关,它是联军在二次战役中遭到志愿军打击后的军事撤退。但是事实上,第八集团军的损失并不大,远未伤筋动骨,更不至于到了大踏步后撤到三八线这种程度。当时联军的撤退经媒体的渲染报道,在西方社会引起了巨大的振动。媒体称之为大溃退 bug out,美国陆军史无前例的军事失败。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何决策的? 在详细解析这个政策的制定过程之前,可以先把结论放在这里。联军此次撤退与白宫、国防部和参联会的关系不大,他是战地指挥官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在没有得到战区指挥官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回复的形势下,根据战局自主决断做出的军事决策。 11月24日,在麦克阿瑟的督促下,联军发起全线进攻,旨在消灭残余朝鲜人民军部队,占领朝鲜全境,把战线推进到鸭绿江边并结束战争。11月25日晚和27日晚,志愿军先后在西线和东线向联军发起全线反击,第二次战役开始。由于联军军事情报工作出现了重大纰漏,根本没有察觉到大批志愿军部队进入朝鲜,因此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战局急转直下。 11月28日晚,麦克阿瑟召集第八集团军指挥官沃克中将和第十军指挥官阿尔蒙德少将到东京开会,商讨对策应对急速恶化的战局。此时西线第八集团军面临的形势要比东线第十军危急,因此麦克阿瑟命第十军在与志愿军保持接触的同时,逐步收拢部队至咸兴-兴南地区。他授权沃克为避免第八集团军陷入包围,可以后撤(此时第八集团军还在泰州-云山-球场一线)。阿尔蒙德表示,把部队收回到咸兴-兴南地区后,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无限期守住兴南这个桥头堡。沃克表示,第八集团军为防止志愿军从右翼包抄会逐步后撤,可以在平壤以北建立防线,顶住志愿军的进攻。 12月1日,掩护第八集团军后撤的美2师在军隅里以南遭到志愿军围追堵截,损失惨重,基本失去战斗力,配合美2师作战的土卫其旅也被击溃,但其它部队受损较轻,全部撤至顺川及以南地区,基本摆脱了同志愿军的接触。但由于志愿军42军从右翼包抄,逼近顺川地区,因此第八集团军未在顺川一线建立防线,而是继续南撤。按说此时第八集团军有足够的时间在平壤一线建立防线,站稳脚跟,正如沃克在11月28日晚的会议上告诉麦克阿瑟的那样。但沃克此时显然决意避免美2师的悲剧在整个第八集团军的身上重演,他要采取一切措施拯

联军撤出北朝鲜和NSC 81/1文件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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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愿军发起第二次战役后,联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西线的第八集团军于11月底从清川江一线撤出,一口气撤到三八线附近的临津江一线才停了下来。东线的第十军,也于12月初陆续南撤到兴南港,随后也全部经海路撤出北朝鲜。针对这次前所未有的大撤退,网络上有一些人说这是联合国军被志愿军暴揍之后的大溃退,另有人则说这是联军按照美国政府的既定政策(国家安全委员会第 81/1号文件, NSC 81/1 ),主动实施的战略撤退。 客观地说,二次战役是志愿军的军事胜利,是联合国军的军事失败。美方出版的战史,对此都并不讳言,战史资料和研究书籍都非常丰富。中方出版物对二次战役军事胜利的记载,则难逃军史创作只能突出革命军队伟大、光荣、正确的老毛病,无法勾勒出历史的全貌。回到二次战役后联军退出北朝鲜这件事儿,它最根本的起因当然是军事上的失败(虽然损失并未伤筋动骨),不是预先谋划的战略撤退,更与 NSC 81/1文件 无关。 其实,“麦克阿瑟按照 NSC 81/1文件 撤出北朝鲜”这个说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对韩战时期美军指挥链(chain of command)有了解的朋友应该清楚,麦克阿瑟做为战区指挥官怎么可能按照一份国家安全员会的政策文件行动呢?当时的指挥链是总统-国防部长-参联会-战区指挥官,参联会为国防部长和总统提供军事上的建议,获准后再向战区指挥官发出命令。当然,美军向来尊重战区指挥官的作战指挥,参联会下发的命令一般都是方向性的指示,称为directive或instruction。它不会像毛主席/军委指挥彭德怀那样,指导麦克阿瑟在前线应部署几个师。 回到 NSC 81/1文件 这个问题上来,它是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针朝鲜问题于9月初制定的一份政策文件,杜鲁门总统9月11日签字后生效。其实,它讨论的就是联军在南韩击败朝鲜人民军之后该怎么办的问题,要不要越过三八线?苏军参战怎么办?中共派兵干预如何应对?结论部分的第15-20条,详细讨论了越过三八线和如何应对中苏军队突然出现在朝鲜半岛的问题。 第15条基本就是说,预计联合国会授权联军进入北朝鲜采取军事行动以歼灭北朝鲜军队,假定此时苏联和中国还没有派大量军队进入北朝鲜、或没有宣称将要派军入朝、或威胁要制衡联军在北朝鲜的军事行动。 第17条指出,如果苏联军队或中国军队占领北朝鲜,联军不能在38线以北展开地面军事行动,只占领38线以南地区。但38线以北的

加入朝鲜人民军的解放军朝鲜族官兵人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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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人民军中有大量的原四野部队的朝鲜族战士,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几支成建制转交过去的部队也多为大众熟知——原四野164师、166师和156师。网络上关于这三个师移交朝鲜的相关文章,多出自金东吉2006年发表在《历史研究》上的一篇论文“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朝鲜师回朝鲜问题新探”。根据这篇文章,164师和166师于1949年7月到达朝鲜,实际入朝人数分别为10821人和10320人。这两个朝鲜师转交给朝鲜后,解放军中依然有相当数量的朝鲜族战士。在1950年3月,四野部队中又有一批战士在郑州集结。按金东吉给出的数字,这批在郑州集结的朝鲜族战士约1.4万人,具体论述如下,我不再赘述: 但是这批1950年3月集结在郑州的部队,人数是有些问题的,简单的说,不止这么多人。军事科学院的曲爱国2012年在《军事历史》杂志上发表了论文“中国人民军解放军中朝鲜人部队返回朝鲜始末”,这篇文章详细梳理了朝鲜族战士移交给朝鲜的过程,其中提到1950年3月在郑州集结的那批部队时,给出了这样不同的一组数字: 按照曲爱国给出的数字,仅新编的独立15师就编有15800人,集结在郑州的这批人则总共多达22191人,他们此后全部分批乘坐火车进入朝鲜。曲爱国给出的这个数字引用自1950年5月11日邓子恢、谭政、赵尔陆、陶铸给军委、总政并林彪的报告,而金东吉1.4万余人的数字出自1950年1月22日《军委同意第四野战军中朝鲜官兵回朝鲜的电报》。军委回复四野的这封电报发送时,部队还未在郑州集结。因此,在郑州集结参加整编的部队人员总数显然应以邓子恢等于整编之后的报告为准。 曲爱国还在文中指出,直到1950年8月初,依然有朝鲜人分队和人员返回朝鲜,他给出了军委铁道兵团的3200余人,以及东北军区中的3100余人。按他的统计,从1949年7月至1950年8月,共有近5万人(10821+10320+22191+3200+3100=49632)返回朝鲜加入人民军。当然,这也不是全部。我此前在翻阅 战俘审讯报告时发现 ,至1950年7月仍有原38军114师的朝鲜族战士和位于临江的新兵师人员陆续返回朝鲜(当时沿不知道在郑州集结的这批部队的人数有问题)。 因此,从1949年7月164师和166师移交给朝鲜时起,加入人民军的前解放军朝鲜族官兵应在5万人以上,但具体数字恐怕已无法考证。

从一件小事看的“正确”历史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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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愿军入朝后,很快和联合国军遭遇,第一次战役随即打响。联军当时根本就不摸不清楚对手的虚实,很快就退回到清川江一线,志愿军也追了过去。不过由于后勤补给跟不上,加之战机已逝,彭总很快就结束了第一次战役。鉴于联军此时仍没有摸清志愿军入朝参战的规模,彭总决定诱敌深入,全线后退。11月7日至24日正是志愿军步步北撤(朝鲜人民军在第一线掩护志愿军撤退),联军试探性反攻的时期。 11月18日,联军美24师19团在云山西南的龙山洞附近252高地抓到两名志愿军战俘。这两名战士来自39军117师351团3营8连,当时117师位于泰川东南古城洞至曲曲岭一线,前线摆了两个团,350团在西边,351团在东边(控制龙山洞至泰川的公路)。按照美24师19团的记载,其3营派出的侦察小队18日上午在龙山洞以北的252高地抓到两名351团8连的志愿军战士。 这两名战士称,当时8连派他们一个班11人从阵地前出警戒,如果看见联军部队,就鸣枪报告。这个班凌晨05点出发,清晨08点发现了美24师19团的侦察小队。当时这个班是如何部署的我们不得而知,但这两名战士显然是在队伍的前边,他们看到美军后没有鸣枪,而是抓住机会向联军投诚。同多数志愿军战俘一样,这两名战士也是前国军士兵,内战时被解放军俘虏编入了39军。 故事到这里也算是稀松平常,并无任何特殊之处,无非是志愿军中的前国军战士心有不满,抓住机会脱离部队。但我看到这两人的审讯报告时,一时好奇,就想看看117师当时是如何部署的,如何诱敌深入的。于是就花了点功夫翻了翻117师的相关资料,还真是有惊奇! 在117师的军史资料里,351团还真有11月18日那天的相关记载,也是关于战俘的,但说的却是志愿军抓美军俘虏的故事。当时117师令各团找机会抓联军俘虏,一线的351团3营前三次抓俘行动都扑了个空。这一次团长从 3营9连 挑选了20余名战斗骨干,组成捕俘小分队,由副营长亲自带率领,于11月17日夜冒雨翻山越岭,“深入敌后十余公里之纵深地带龙山洞”。9连的小分队在一个小山包上活捉美军2人,韩军1人,“随后交替掩护,安全返回,无一人伤亡,圆满完成捕俘任务,为一周后发起的第二次战役提供了重要情报,受到军师的通令表扬。” 小分队有4名同志荣记大功一次。 接下来,志愿军资料又提了一句,“351团 8连 也在阵地前活捉美军1人。”——这不正是美军抓到两名志愿军战俘的那个8连么?!

一名38军战俘的完整审讯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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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看到一份靠谱的38军被俘战士的战俘审讯报告,其所提供的信息比较有代表性,跟大家分享一下。虽然这份文件早在1975年就已解密,但考虑到战俘在红朝的尴尬地位,或许这名被俘战士或其家人不愿意为公众所知,因此我隐去了中文姓名和家庭住址。 这名战俘来自38军113师(原东野1纵2师)338团1营机炮连,曾在国军63军服役,1950年3月在海南岛被40军俘虏,后于1950年5月编入38军。这名战士在1950年11月11日被俘,被俘地点是清川江畔军隅里附近、飞虎山以东的南洞(Nam Dong)。根据这个被俘时间、地点和其所属的113师338团判断,这名战士是在一次战役飞虎山战斗之后的北撤途中被俘的。 一次战役飞虎山之战其实是38军(335团)被宣传的比较厉害的一次战斗,仅次于松骨峰阻击战和穿插三所里。1950年11月4日打响的飞虎山之战,在中文世界被宣传成38军112师335团独力阻击联合国军进攻云云。其实它本是志愿军发起的进攻,当时38军进攻军隅里地区,112师335团拿下了附近的制高点飞虎山。之后韩7师和美2师一个团发起反击,同335团反复争夺飞虎山。志愿军决定结束一次战役,38军令335团断后掩护,该团此时才开始执行阻击任务,之前的战斗是为了进攻军隅里。 几乎所有的中文文章在提到飞虎山之战时,都只提112师335团这一个团。但当时投入的部队至少还有112师的另外一个团和113师的338团,也就是这名被俘战士所在的部队。338团当时在从飞虎山以东发起进攻,攻占飞虎山以东的外围阵地。中文网络很少提到这些,说起飞虎山从来都只宣传335团,而且宣传成阻击联合国军五天五夜云云,似乎只有这一个团参加了战斗。这也是中共军队宣传的一贯作派,只讲伟大、光荣、正确,突出典型,忽略其它。以后有机会了,要讲一讲这个飞虎山战斗。 这名战俘的故事挺有意思,因为他是广东人,讲广东话,部队里战友大多是北方人,没人能听懂他在讲什么,他也理解不了其它人的方言。可以想象,这哥们在部队肯定有些孤立,被有意或无意的排挤。在部队这种集体里,无法融入显然很悲惨。没想到在朝鲜被俘后,审讯他的联合国军人员竟然能讲粤语,这下终于能有人唠唠了,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有一说一,有问必答。至少他是这么告诉审讯人员的,审讯人员也比较认同。 这名战士提供的有关38军的建制信息,也比较靠谱。其所在的营机炮连约170人,共有两个重机枪

志愿军和人民军怎么看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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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战役之后,志愿军在西线战场,特别是云山地区,抓到不少美军战俘。中共军队向来重视政治工作,习惯在战俘中开展政治攻势。秉承这一政治工作传统,志愿军总部决定释放一批美军战俘,让这些被俘士兵回去之后以亲身经历宣传志愿军优待战俘的做法。毛对此大加赞赏,要求再释放一些。在这个背景下,云山之战被俘的美军士兵有一批被志愿军释放。 这批美军士兵都是伤员,志愿军对他们进行初步治疗之后释放,但显然他们的伤都没有痊愈。这批美军士兵被释放后,直接送到了第八集团军在大后方日本的医院。远东司令部派专人访问这批士兵,提交了一份报告,介绍从这批人的被俘经历中获取的信息。 总的来看,这批被志愿军释放的士兵提供的信息比较一致。志愿军确实优待战俘,不随意拿走战俘的个人物品,不像人民军那样肆意虐待被俘美军。当然,也应该看到,这是中共军队政治工作的一部分。但很多志愿军战士,特别是那些之前在国军中服役的“解放战士”,对美军比较友好,这在很多美军参战老兵的回忆中可以得到证实。 有意思的是志愿军对待朝鲜和韩战的看法:志愿军普遍瞧不上朝鲜人,他们搞砸了,现在还得由我们出面收拾残局。这与现在中国人普遍看不上韩国人和朝鲜人恐怕是一个心态,数千年以来朝鲜半岛都是中华帝国的蕃属国,中国民众不自觉得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心理。 另一方面,我看过一份1950年11月陆1师对一名朝鲜人民军战俘的审讯报告。审讯人员问该朝鲜战俘对志愿军什么看法,这名人民军战俘回答说,“ 不喜欢他们——要不是中国人参战,战争早就结束了 ”。 当然,这只是一名人民军战俘的回答,仅供参考。

志愿军在长津湖“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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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兵团在长津湖战场上由于后勤供应不上,战士们吃不饱、穿不暖,非常艰苦。不对,不是吃不吃得饱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东西吃的问题。开打前有供应的时候,一天能吃两顿饭。等到后勤物资上不来的时候,只能减量。20军和27军在开战之前就出现了断粮的情况,部队经常吃不上饭。比如下图中这位89师267团的被俘战士在审讯中提供的信息: 这位战士供称,部队断粮后只能从朝鲜当地老百姓那里收集粮食,能搞到粮食部队就有的吃,搞不到就没的吃。按照志愿军的纪律,当然不能随便从朝鲜老百姓那里搜刮粮食,主席对此曾有特别交待,要注意同朝鲜群众搞好关系。志愿军要拿钱从老百姓那里买,没钱了就打欠条从老乡那里借,以后还是要还的。但这只能是纸面上的美好愿望,因为朝鲜老乡可能愿意卖,但肯定不大愿意借。 不愿意的时候怎么办?部队总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吧。对此种情形,长津湖当地百姓曾对陆1师7团的情报人员提供过如上图所示的信息。这则情报简讯的日期是1950年11月22日,因此老百姓在“阳地”遭遇的志愿军部队肯定是20军,将要从北边来的部队则是27军。从这个老乡提供的信息来看,朝鲜老百姓的日子真不好过,政府本来就收走80%的收成,现在志愿军来了,还要再“借”给他们粮食。要是不借,那就强制你借。 其实早在九兵团的部队到达长津湖地区之前,当地的老百姓已经和志愿军部队打过交道了。志愿军42军的部队早在一个月以前的10月下旬,就到达了长津湖地区。根据下竭隅里的老百姓向陆1师情报人员提供的信息,42军在10月19日左右到达下竭隅里地区,在部队驻军期间,42军要求当地每天向部队提供15吨的粮食,要求其中大米占20%,各种谷物占50%,肉占30%。 每天15吨,这个数量也太大了,当地百姓从没能足额完成过。等到后来20军和27军的部队再来到下竭隅里地区,当地百姓的余粮肯定就更少了。而等到姗姗来迟的26军赶到时,可以想象,恐怕掘地三尺也找不出几粒粮食了。

再说一下倒霉的志愿军94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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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津湖战役中,志愿军各部要论起倒霉的程度,若94师谦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当12月8日宋时轮首次向彭总和毛主席反映长津湖战场出现的严重问题时,他即提到94师的严重问题:一个团长和团参谋长因冻失踪,一个营长和数名连排干部被冻死,大批士兵未经战斗、自行溃散。有朋友肯定会想起88师,但88师那不能说是倒霉,那是悲惨的血和泪,以后说到26军战事的时候,再单聊88师,今天先扯一下94师在长津湖战场的倒霉往事。 长津湖战场上94师属9兵团27军建制,但此前该师并不是27军的老部队,在赴朝之前才匆忙调归27军指挥。当时毛主席对9兵团寄予厚望,把兵团所属的3个军分别加强了一个步兵师,全兵团乃是独一无二的四师制。94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直接从福建装上闷罐车,被拉到了东北,未及久留又渡江奔赴朝鲜战场。 27军当时比较傲,觉得前线布置三个师足够了,因此把94师留在了鸭绿江边的厚昌江口地区,当作全军的预备队。本来这种安排其实给了94师更多的时间,以弥补仓促入朝所造成的后勤准备不足问题。然而,从后来发生的情况来看,94师没能把握这个天赐良机。 11月27日晚,27军全线发起进攻,但跟预想中的一夜结束战斗不同, 79师和80师在长津湖东西两岸的新兴里和柳潭里都碰得头破血流。特别是79师,一昼夜激战之后,再也无力发起进攻,只能固守阵地,与陆1师暂时形成对峙。27军此时急调94师南下参战,这让远离战场的94师措手不及。南下途中由于美军飞机轰炸和严重的后勤短缺,该师出现了严重的掉队现象。终于靠近战场时,又被军里抽出一个团赶往赴战湖地区,因此94师赶往柳潭里时只有280和282团两个步兵团。 12月1日,陆1师开始撤出柳潭里,27军命94师和79师当夜分别从公路东西两侧出击。接到命令时94师离战场还有相当的距离,因此把任务交给了前锋280团。这个280团星座疾驰,按时在12月1日夜同陆1师后卫部队交火,但却表现得一塌糊涂。12月1日晚94师280团同陆1师后卫部队的作战细节,就不在这里详细展开了,本系列的 第36篇 曾有详细的分析,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简单来说,战斗发起之前想当然地以为敌人仅有小股部队担任掩护,不堪一击。根本没做战斗侦察,依靠从当地老乡那里得来的错误信息制定作战计划。接火后发现情况不对,部队又擅自撤回;被上级发现后大骂一通,再调过头来强攻;临近天明时,再次因“误听命令”自行溃退。

谷中蛟的审讯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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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合国军各级建制都有G2情报单位,因此对有价值的战俘会多次审讯,每次审讯都会有一份审讯报告。这里贴出的只是联军第9军G2对谷中蛟的审讯报告的一部分,待续。

20军在长津湖战役中的减员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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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军自己编撰的军史材料对该军在长津湖战役中的减员情况有这样几个数字,全军总减员2万余人,受伤人员1.7万余人,其中冻伤1.12万余人,占全部伤员的60%以上。这些数字比较模糊,仔细推敲的话,1.12万/60%=1.867万,1.12/1/7=65.88%,不是特别的吻合。但从这些数字可知,20军阵亡人数约3000人。 战役仍在进行中的12月8日,宋时轮曾向志司、东北军区和中央军委发报,通报九兵团自入朝以来遭受到的巨大伤亡情况,报告后勤补给上遇到的极端严重困难。由于涉及到巨大人员伤亡且中央也牵涉其中,东北军区不敢怠慢,立即尽最大努力解决问题,并于一周后战役尚未结束之际,派张秀山赴朝鲜实地考察九兵团的后勤情况。 张秀山到达朝鲜一天后即向东北军区、志司和毛主席发回报告,谈到了20军的伤亡情况。截止到拍发电报的12月15日,20军战斗伤亡10712人,冻伤11,500人,共计22,212人。由于此时战役尚未结束,统计仍不完全,张秀山特意强调此乃“各军尚不完全之报告”。 而20军后勤部门的资料则透露,长津湖战役20军全军伤员高达2.5万,冻伤占60%以上,约1.5万人。20军入朝时全军约5万人,2.5万的伤员加上3千的阵亡人数,真的是触目惊心。无独有偶,东北军区后勤部政治部、宣传部的楼适夷和谢宁在12月31日发回的战地情况报告中,谈及20军伤亡时,也提及有人向他们介绍说20军总减员人数将近2万五千。 在陆1师撤过黄草岭时,20军只能从58师和60师抽出100人左右的追击队伍,从这点可以看出这两个师的步兵连队几乎是全员尽没。而59师在柳潭里地区的阻击作战,兵力大概率也所剩无多。估计唯有没怎么经历激烈战斗的89师伤亡情况要稍好一些,在最后的追击阶段,20军以89师为基干组织了一个师的追击兵力。 20军的减员情况从之后的建制调整和补充兵员上也可窥一般。1951年2月份,89师撤销建制,人员全部编入20军其它部队。1951年3月份,又接受了补充兵员约1.5万人。

124师在黄草岭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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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军刚进入朝鲜时,东线的韩军第一军正沿东海岸向北突进,有从咸兴向北部长津方向攻进的态势。于是42军的124师和126师被派往这个方向,阻挡韩军的前进。124师370团的先头部队于10月24日夜抢占黄草岭以南的烟台峰一线阵地,25日上午和北进的韩军首都师18团先头部队打响。此后几天124师全部到达黄草岭地区,126师除378团派往东边的赴战湖地区,也在长津湖地区展开。 从27日起换防韩军首都师18团的韩3师26团开始沿公路向北进攻124师;11月2日,美军陆1师换下韩3师部队,前锋陆7团开始和124师激战,直至11月6日夜志愿军奉志司命北撤。这期间,主要是124师在阻击联军北进。陆1师战史记载,根据志愿军战俘提供的信息,124师在向北撤出黄草岭地区时有效兵力不足3000人,而该师原有约12500人。 今天翻看陆1师的每日情报简报,刚巧翻到了这名志愿军战俘的审讯资料。该战俘来自124师372团2营5连,于11月8日被俘。372团在11月6日上午试图增援前线时被陆1师炮火抓住,死伤惨重。这名战俘称,他所在的5连有一半被炸死,全团约有1500人的伤亡,另有约500人溃散。 124师在黄草岭之战中基本失去战斗力应该是合理推断,该师二次战役中仅作为42军的预备队使用。但有效兵力不足三千人意味着三个步兵团基本全部失去战斗力,因此在看到中方资料前,多少还是有些怀疑。当然,如此严重的伤亡,相关资料可能永远不会得见天日。 仔细读了一下这名志愿军战俘的审讯报告,其所提供的信息都非常准确,陆1师审讯人员对他提供的信息评价很高。该战俘原在国军服役,内战中被解放军俘虏。在朝鲜被俘时他已有六七年的战斗经验,因此对42军的建制、装备和指战员等情况都非常了解。或许,他提供的这个124师的伤亡信息与实际情况相差不大。

加入朝鲜人民军的中国军队不止三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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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翻看战俘审讯报告,本来对美军俘虏的人民军战俘兴趣不大,但无意中发现好几个人民军战俘都曾在解放军服役,参加了中国的内战。这本来也无甚新奇,原来就知道四野在韩战爆发前曾先后把156师、166师和164师等三个朝鲜人师送回朝鲜(另外还有一个朝鲜人团和一个独立大队,共3.5万余人),但仔细读战俘审讯报告发现有趣的地方。 164师和166师早在1949年7月就回到朝鲜,由156师和四野各部整编的独立15师等约1.4万人,于1950年4月到达朝鲜。但我偶尔读到的这两份人民军战俘审讯报告,都是在韩战爆发后的1950年7月被送到朝鲜。同行者规模不大,仅就这两名人民军战俘而言,两三百人的规模。这两名士兵,一位被送到朝鲜前服役于临江的一个新兵师,另一个则来自于38军114师。 看起来,似乎在送走了成建制的156师、164师、166师、一个独立团和一个独立大队后,四野各部仍有生长在中国的朝鲜族士兵,这些人或许是在1950年10月底中国正式出兵朝鲜前被陆续送到朝鲜。

志愿军中的传染病与美军将军的秘密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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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3月,联合国军正全线向北展开进攻,志愿军的50军和38军在汉江以南拼死抵抗,迟滞美军进攻速度,为志司在东线的反击计划争取准备时间。此时,二次战役中刚同美军陆1师在长津湖进行过激烈战斗的志愿军九兵团正在东海岸的咸兴、元山地区休整。 留在北方的联军情报特工不断发来消息,报道北朝鲜的城市和村庄1月份、2月份爆发了传染病,有数千人死去。由于地方政府没有采取医疗措施求助疫情中的受灾民众,已经有好几起骚乱发生。随着联军不断向北推进,他们在原人民军、志愿军控制区发现有数千人感染了天花、伤寒等传染病。同时,美军也在战俘中发现了数千起天花、伤寒病例。有些战俘在审讯中供称,他们原连队里有三分之一乃至半数的人都感染了这些传染病。 东京的联合国军司令部里,公共卫生与战争事务主官Crawford Sams准将每天都在关注着这些信息,因为他深知传染病的危害远比战斗伤亡可怕的多。来自情报特工和从新攻占地区获得的信息表明,原中朝军队占领区似乎正有传染病肆虐。不过Sam将军对天花、伤寒等传染病没有那么忧虑,因为联合国军已接种疫苗、产生了抗体,但一份来自元山地区特工的情报让他警惕起来。 该特工报道说,元山地区的志愿军有很多士兵死于一种传染病,典型症状有高烧、背痛、头痛和流鼻涕。Sams将军担心这是一种新型鼠疫,因为他知道该病正在中国东北地区流行。如果进入朝鲜的中国军队把这种新型鼠疫带入朝鲜,那么联合国军就可能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因为他们并没有对这种疾病产生免疫力。中世纪肆虐欧洲的黑死病是鼠疫的一种,该病致死率可达百分之百。Sams将军立即问询战区内所有医护人员,是否有人熟悉这种正在元山地区流行的传染病,结果没有一个人知道。同时,联合国军在中朝军队占领区的特工又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鉴定这种疾病。 Sams将军在埃及曾见过鼠疫流行,所以对这种病有了解。他之前曾随第十军到过元山,对当地比较熟悉。于是他决定亲自去元山查看一下那些病例,弄清肆虐这种传染病究竟是不是鼠疫。他考虑空降进入元山,很多进入敌占区的特工都是用这种方法。不过空降的风险太大,他转而向海军和远东战区陆军情报处特战部门的朋友求助,安排他从海路进入元山。海军给他派了一名军官同行,Eugene Clark海军上尉。整个行动由Clark负责,他敌后活动经验丰富,刚结束为期两周的侦察活动从仁川返回,同时也熟悉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