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战史中的长津湖战役 (36) - 94师为何没有出击？

 长津湖战役中，志愿军94师在战斗开始前作为27军的预备队，被留在了大后方的厚昌江口地区。该师本不属九兵团，在从福建直接开赴朝鲜时才划归27军建制。战斗开始前的11月24日，27军意识到94师的位置太靠后，令该师南下靠近战场。到了11月29日，九兵团战场形势不利，全面调整部署。此时27军命94师全速南下参战，令该师到达柳潭里后接替79师236团，占领柳潭里以北的阵地。11月30日，94师到达长津湖以北的独别隅里地区，此时其281团被调往东边的赴战湖地区，接替81师的243团。94师率两个团继续星夜南下，不过依然未能按时接替236团，1日凌晨才到达柳潭里以北的西木里。

12月1日上午，陆1师开始撤出柳潭里。27军命79师和94师当夜出击，分别从公路东、西两侧夹击撤退中的陆1师。79师当夜的战斗我们之前在本系列第31篇有详细的分析，94师的任务是从柳潭里以东南渡旧邑里江，攻占公路以东的1446和1469高地。94师接到任务后计划派280团先行渡江，280团决心以1营和2营投入战斗，渡过江桥后，1营沿公路向南发展，攻占困水里，然后再向东占领1446高地；2营通过江桥后，计划沿江向东运动，攻占困水里东北高地，尔后向1469高地发展；3营为预备队随2营前进。

但280团的这个计划大有问题，他们想当然的以为经过了几天的战斗，陆1师现在是狼狈南逃，担任后卫掩护任务的只有小股兵力而已。94师的战前侦察出了严重问题，他们并未实地勘察情况，只是询问了当地百姓，获悉“江桥可通过，而桥东江水深达三丈，无法通过”。其实，旧邑里江已经结冰，完全可以从冰面穿过，81师243团就是从长津湖东侧穿越冰冻的湖面，部署到了湖西侧。79师之前也把江水结冰的情况转告94师，但280团的部署依然没有考虑这些信息。这个迷一样的操作，给94师带来了严重的后果。

280团1营于12月1日夜赶到战场，火力侦察后发现美军后卫部队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小股兵力，该营竟然私自撤出战斗。师部获悉这个情况后震怒，严令该团立即发起进攻。于是280团1营再次南下，通过江桥向南强攻陆1师后卫防线。这个地段由陆5团2营D连守卫，该营的报告称，志愿军一部于凌晨01点开始火力袭扰D连防线；凌晨02点30分，志愿军对D连的进攻变得猛烈起来，试图沿公路绕过1276高地，向南渗透。陆5团2营在和94师280团接火之前，其F连已经和来自西北侧的79师237团在1276高地激战。因此当280团发起进攻时，陆5团早已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280团1营对D连的猛烈进攻持续了约三个小时，但没有取得丝毫进展，自身反遭重大伤亡。约凌晨点05点，280团命1营不再向南强攻，改由沿江向东运动，攻取1446高地。但1营竟然直接撤出战斗，一路向北撤回柳潭里北山。在94师的战后总结中，师部批评1营“听错命令”，撤回北山。其实1营当时的情况基本是部队失去控制，向北溃退。陆5团2营的报告表明，天亮时分D连防线前的志愿军攻势瓦解，士兵扔下武器向柳潭里方向溃逃。鉴于防线西北侧1276高地仍在争夺之中，美军并未出击，仅以重机枪等火力扫射。

280团1营同陆5团D连打响之后，2营按计划通过江桥后向东运动，随即和美军该侧防线上的陆5团1营C连交火。陆5团1营的报告记载，志愿军先是试突破C连左侧（西）防线，之后攻击重点逐渐向东移动到C连防线中部所在高地。凌晨3点以后，在C连防线右翼，志愿军约一个连试图穿越结冰的江面，被重机枪和迫击炮驱散。志愿军对C连的进攻持续到天亮，伤亡严重。C连在一个重机枪阵地前查到51具阵亡志愿军尸体。

显然，当夜280团2营越过江桥后向东发展，它首先进攻困水里东北侧高地，遇挫后试图向东绕过美军正面防线，由于它并不知道美军的防线向东延伸多远，于是从西向东逐次展开进攻。那支凌晨3点以后试图穿越结冰江面的部队，应该是此时发现了江面结冰可以通过。C连防线并未向东延伸太远，1446高地处于美军防线之外，因此280团2营约凌晨05时向东绕过C连，占领了1446高地。3营则穿越结冰的江面，也于凌晨五时左右到达更靠东的1469高地以北地区。

12月2日夜，94师令282团南下，当晚19点282团渡江，并于3日凌晨01时到达1446高地。当然，那个“误听命令”撤退至柳潭里北山的280团1营，也再次渡江南下，加入1469高地以北的280团。12月3日凌晨05时，94师接到27军军部命令，速派一个团配合79师236团共同攻歼困水里之敌。鉴于280团在2日凌晨同陆1师战斗中出现的严重伤亡，94师决定派282团执行此次作战任务。但282团刚开始整顿部队，就被美军航空兵发现，被炸了个人仰马翻。282团士气低落到极点，大批部队逃亡，收拢部队遇到很大困难。

等到12月3日上午09时282团再次前进时，27军军部又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着280团迅速占领德洞山，配合59师攻歼西兴里之敌，282团由现地向1367.5高地前进，靠拢280团。” 我们以前讲过，陆7团1营已于12月2日上午占领德洞山，到达死鹰岭。27军发布此命令的12月3日上午，陆7团1营和陆5团3营正南北对进，两路夹击59师177团，中午时分陆1师完全控制公路翻越死鹰岭沿线的所有阵地。

根据94师的作战报告，280团于上午10时到达德洞山，而此时美军就在德洞山以南约1.5公里的死鹰岭上。德洞山海拔1653米，280团肯定对南边公路上翻越死鹰岭的陆1师大部队看得一清二楚，但该团并未继续发起进攻。显然，由于部队遭受到的严重伤亡，280团已无任何斗志。与此同时，282团于下午13时进到1367.5高地，94师指挥部于下午15时半移至困水里东北山。

12月3日下午约16时30分，94师再次接到军部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守住现有阵地，构筑坚强抵抗工事，准备敌之反击。” 27军的这一道命令应该让94师如释重负，因为无论是从280团所在的德洞山，还是从282团所在的1367.5高地，都距离公路上的陆1师不过1.5公里之遥。眼瞅着美军大部队沿公路前进而不出击，以后如何向上级交代？如今有了军部命令，94师立即命280团和282团分别在德洞山和1367.5高地构筑了阵地。

我们以前讲过，12月3日夜，志愿军只有81师243团在死鹰岭以东的西兴里阻击陆1师，而79师和94师则蹲在山头上没有移动。27军为何下了这个命令？唯一的解释就是打不动了，79师步兵连队已全部打光，94师冻饿伤员加上战斗损失，战斗力也所胜无多。此时再出击，大概就是以卵击石。事实上，27军在后来的检讨中也说，军里明知此时形势已发生了变化，但还是执行了上级此前交待的“固守以利钓鱼”策略。

部队都不傻，送死的事儿，不能干。

参考资料：
27军咸境南道战役资料
27军94师入朝作战总结报告
陆战1师5团1营特别作战报告
陆战1师5团2营特别作战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