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战史中的长津湖战役 (34) - 陆1师柳潭里突围 (12月4日)

 12月3日晚19点，从柳潭里撤出的陆1师队伍开始到达下竭隅里。此时，整个撤退队伍绵延数英里，后卫陆7团3营尚在死鹰岭以西。总的来说，12月3日这一天的进展比较顺利，陆7团1营率先到达下竭隅里之后，陆5团和陆7团团部、医院车队、陆5团的G连和H连都陆续到达。但大约凌晨01点，队伍在一座小桥处停了下来。这座小桥距下竭隅里约两英里，正好位于公路由东折向南的拐弯处，横跨一条汇入长津水库的小溪。

陆11团4营的车队到达这里时，工兵正在抢修这座小桥。4营是155榴炮营，18门大炮此时还有17门，有一门在几个小时前翻越德洞山口时滑出公路，还砸死了一名士兵。炮兵们在公路上等了近一个小时，桥才修好。但车队中的第一辆卡车通过小桥时，与一个排的志愿军部队突然遭遇。公路北侧的1226高地（志愿军的地图上显示为1224高地）很快也被志愿军占领，重机枪火力从那里开始袭击车队。短暂的混乱后，负责炮11团4营的Cronin少校把炮兵组织起来反击，控制住了局面。在这场遭遇战中，炮兵们约伤亡20人，但也打死了10名志愿军。

来自公路北侧1226高地方向的志愿军火力逐渐变得猛烈起来。雪上加霜的是，此时陆续有8辆155榴炮的牵引车因柴油耗尽而熄火，彻底堵住了公路。队伍后方的3/5营长Taplett中校此时带着通讯兵从后方赶了过来，他的步兵连队已经到了下竭隅里，联系不上。于是Taplett让后边的营部连和武器连人员带了重机枪和75无后座力炮过来，帮忙压制志愿军火力。这个时候，撤退队伍停滞不前，双方交火对射。在这个混乱的当口，志愿军派人把小桥炸毁。恐慌逐渐开始在陆1师队伍中漫延，陆11团1营的几辆卡车离开公路，试图加速冲过结了冰的小溪。部队此时有失去控制的危险。在场的Taplett中校回忆，当时的局面是他军旅生涯中陆战队员们离恐慌失控最为接近的一次。

陆1师不愧是美军的精锐部队，基层军官和NCO们此时挺身而出。车队前边的Taplett听到后方传来叫骂声，扭头一看，原来是陆11团1营的一名军官正在追赶一辆拉着105榴炮的卡车。Taplett认识这名军官，“Carlson，你最好让司机把车停下来。” “见鬼，你以为我现在干什么呢？” Carlson和这辆卡车消失在拐弯处，但不久真把卡车给带回来了，并组织炮兵把炮架好，开始直射，轰击山头上的志愿军阵地。陆11团1营又陆续架好了几门炮，陆5团A连的重机枪也开始还击，局面得到了控制。做为对比，长津湖东岸的Faith特遣队在突围时也遇到了志愿军（81师242团）的顽强阻击，该部士兵后来失去控制，各自逃命，整个撤退队伍被志愿军击溃。

不久，1/5营长Stevens中校和2/5营长Roise中校也从后边赶过来，陆5团的这三名营长和陆11团1营营长Feehan中校开了个碰头会，商讨对策。四个人先狠狠地吐嘈了领导，此时陆5团团部、陆7团团部和陆11团团部都已抵达下竭隅里。其时也没啥好商量的，他们开会前陆11团4营就已经把耗尽燃油的155榴炮和被击毁的汽车推到了路边沟里，他们只需决定是冒着志愿军的火力阻击前进，还是攻占山头、捣毁志愿军阵地后再继续前进。最后他们决定，等天亮后由2/5派步兵连队从侧翼攻占志愿军阵地。幸好，当夜志愿军没有出击。

天亮后，陆1师航空兵赶到了，在地面和空中炮火的掩护下，陆5团E连派一个排从西向东沿山脊向志愿军阵地的侧翼进攻。上午8点30分开始进攻，30分钟后就攻占了志愿军最靠西的阵地。之后陆5团D连和A连又发起两次进攻，占领了公路北侧1226一线高地和公路南侧高地。公路东北侧高地此时依然控制在志愿军手中，不过被陆1师航空兵牢牢压制，无法出击靠近公路。在步兵连队和航空火力的掩护下，陆1师撤退队伍继续东进，大约下午2点至3点全部进入下竭隅里。

回过头来看一下4日凌晨在1226高地附近正面阻击陆1师的志愿军部队。该部是志愿军81师243团，奉命于3日午夜占领獐项里、西兴里一线阵地，正面阻击陆1师。志愿军81师原来在长津湖东岸，同80师一起围攻新兴里的Faith特遣队。12月2日中午，当Davis中校率领陆7团1营越野机动死鹰岭时，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竟然以为这支美军部队要向东逃窜，命81师率两个团当晚西渡长津湖，堵住这支美军部队。81师于是率242团和243团在2日晚渡过长津江，占领长兴里等阵地，严阵以待。到了12月3日中午，陆1师攻占了志愿军59师的死鹰岭阵地，27军才缓过神来，立即命81师派一个团当夜占领西兴里附近阵地，在公路上正面阻击陆1师。

243团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于3日晚出发，前往占领公路北侧獐项里、西兴里等一线阵地。该团当时只有1营和3营，2营仍然留在赴战湖地区。4日凌晨和陆1师炮兵车队在小桥处遭遇的正是243团1营的先头部队3连，后来1营主力赶到，占领了公路北侧和东北侧的一线高地，同陆1师撤退队伍交火。而243团3营则占领了西兴里以西獐项里附近的阵地，从陆1师资料来看，3营并没有在獐项里附近同美军交火。

81师243团12月2-4日移动路线

243团在后半夜调整部署，令3连插向公路以南，占领公路南侧高地，意图南北夹击公路上的陆1师。相应地其它连队也调整阵地，渐次东移。这样，到天亮陆5团E连的一个排发起进攻时，志愿军公路北侧阵地上首当其冲的是最西侧的8连。如前所述，8连的阵地半小时内就丢了。243团的检讨材料中透露，该连指战员不注意构筑阵地，只是消极防空，连部和两个多排伤亡殆尽，连长、指导员、三排长和机枪连副连长等人都挤在一个地堡里，最后全死在那里。陆1师战史记载，E连消灭了约一百五十名志愿军，两方资料基本吻合。

奉命插到公路以南的243团3连就有点意思了，该连趁夜色穿越公路向南穿插之后，并未按照命令构筑阵地，阻击陆1师。该连指导员发扬军事民主，召集大家开会，问大伙守不守，结果大家回答“不守”，连长也附和。于是该连一路向南，和59师的部队汇合去了。当然，这个连队也不能算是百分之百抗命。鉴于向南穿插之后就脱离了大部队，连长、指导员出发前曾请示紧急情况如何处理。一营给予该连一定的机动范围，在万一的情况下，可以向南二十军方向靠拢。

公平地说，3连的集体决策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当时公路上陆1师的队伍绵延数公里，火力又极其凶猛，在公路南侧高地上坚守不退的结局基本上就只有全员拼光这一条路。只不过在中共军队的传统中，这种做法显然是不被接受的。

志愿军27军的军史大力表扬了243团的1连，将之树为典型。军史称该连在连长黄万丰的带领下坚守阵地，歼敌220余人，俘敌60余人；指出陆1师于傍晚用大量坦克冲出一条血路，逃回下竭隅里。结合两方资料来看，1连的顽强战斗应该属实，陆1师确实没有攻占公路东北侧高地，仅以航空火力压制。但我们知道，陆1师在下午两三点就已全部进入下竭隅里，黄昏时早已没有部队留在公路上。至于大量坦克，更是不可能，整个队伍只有一辆M26坦克，也许志愿军把155榴炮的履带式牵引车误认作坦克了。

更值得注意的是，为何当夜只有243团独力阻击？79师哪去了，94师呢？27军军史说这两个师对逃敌情况侦知较迟，且由于敌机轰炸，通讯不畅，于当夜20时进抵西兴里、獐项里、德洞山，此时敌人已逃出。这种说法当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显然也不是全部的事实。79师和94师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