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战史中的长津湖战役 (24) - Drysdale特遣队地狱火峡谷之战（上）

志愿军九兵团11月27日晚在朝鲜东线长津湖地区发起第二次战役，向陆1师全线出击。不过一天两夜的猛烈进攻全踢在了铁板上，长津湖西岸进攻柳潭里的志愿军79师一天一夜之后即失去战力，无力再攻，双方形成对峙局面。长津湖东岸进攻新兴里地区的80师连续两夜进攻之后，伤亡达三分之二，同样无力再攻，原地等待援兵81师主力的到来。长津湖南岸进攻下竭隅里的志愿军58师，28日一夜的进攻之后几乎就报销了三分之一的兵力。九兵团在长津湖地区（也是该部在朝鲜战争中）的第一个胜利要等到战役发起两天后的11月29日，这一天60师在下竭隅里以南的公路上伏击了一支千余人美军部队（Drysdale特遣队），打了一个干脆利落的胜仗，斩获颇丰。有趣的是，60师的这场胜利竟然是团长违抗师部命令的结果。

先来说一下11月29日的战场态势，志愿军未能完成预定作战任务，在柳潭里和新兴里同美军陷入对峙状态，九兵团当天正重新调整战场部署。志愿军58师28日夜对下竭隅里的进攻未能奏效，但夺取了制高点，给下竭隅里美军很大压力。更为关键的是，虽然整个下竭隅里美军人数有近四千人，但成建制的步兵连队仅有一个步兵营（还差一个步兵连）。下竭隅里是陆1师师部所在地，有一个在建的、可借大型运输机起降的野战机场，是美军在长津湖地区最关键的补给基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一旦失守美军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陆1师师长Smith少将在28日即命令驻守古土里的陆1团团长Puller上校组织部队，准备北援下竭隅里。问题是，Puller上校在古土里也仅有一个营的兵力，抽不出人来支援。

幸好，28日这一天有更多的美军部队陆续北上，由于60师切断了古土里以北的公路，这些部队滞留在古土里。于是Puller上校以28日晚到达的三支步兵连队——陆1团3营G连、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第41独立突击队和陆军31团B连——组建了一支特遣队，由41突击队的Drysdale中校指挥，准备于29日北援下竭隅里。这支特遣队被战史学家称为Drysdale特遣队（Task Force Drysdale），29日午后，又有陆续到达古土里的陆1师坦克营的B连和D连大部加入。关于Drysdale特遣队的兵力，最广为引用的数字来自陆1师战史，如下图：

正如陆1师战史指出的那样，由于战时的紧张局势，不可能弄清该特遣队人员组成的精确数字，922人是基于当时资料，尽最大可能做出的估计。应该说，它基本上准确，比较接近实际情况，但也有偏差。比如，上述表格并未包含陆军第377运输连之一个卡车排的兵力。该排有30人，由Lt. Catania率领，负责运送陆军31团B连。另外，当时的资料和参战人员的回忆都表明，陆1团3营G连和陆军31团B连当时都配属了所在步兵营武器连的火力分队，属于加强连。关于Drysdale特遣队的兵力组成，我在博客里有详细的讨论和考证，这里不再赘言。简而言之，Drysdale特遣队的人员总数应在1000人左右。

当时负责在古土里以北断路的志愿军60师是如何部署的？综合20军的战后总结、20军军史和时任60师政治部主任徐放的回忆文章，60师11月27日夜陆续进入古土水附近阵地和28日夜的调动情况大致如下：

11月28日凌晨，178团和179团的两个营（ 1营和2营，20军总结有179团3营当时归59师指挥的记载）进入古土里以北的乾磁开地区，占领了小民泰里和化被里附近高地。其中，178团2营占领了古土里东北、小民泰里所在山谷南北两侧之1277高地和1356高地（包括从1356高地向西延伸至公路、小民泰里西北的无名高地）。178团3营在2营北边，占领了化被里北侧大山之1236高地和1612高地。沿公路再往北，179团2营占领了东侧的1182高地，179团1营占领了公路西侧东洞一线的1478高地。180团是60师的预备队，没有参与阻击Drysdale特遣队的战斗。该团28日凌晨到达古土里以西一线的下马垡里、大小安洞和1328高地，其中本应占领1328高地的3营行动不利，未按时到达目的地。于是180团命2营占领1328及其以南几个小高地，将3营派往古土里西南的高龙、在院里一线和1250高地，阻击从南边过来的美军。其1营占领小马垡里和大小安洞一线。

11月28日白天，古土里的陆1团派D连北上，在飞机、大炮的支援下，准备打通长津公路。D连同位于小民泰里阵地的178团2营激战竟日，未能突破，下午退回古土水。28日夜，60师加强了路东的阻击力量，调路西179团1营至公路东侧。团长张季伦率1营1连、2连和机炮连接手179团2营的1182高地，留下1营3连驻守公路西侧东洞一线的1478高地。同时179团2营南移，接防178团3营的1236高地。178团3营应该也往南调动，不过没有该营位置的明确记载，应该在化被里附近。从1182高地沿长津公路往北就是富盛里，富盛里以南属60师、以北属58师。58师172团的团部就在富盛里，从这里往北直到下竭隅里，公路东侧是172团防区。当然，172团应该不会将部队全放在大山上挨冻。从富盛里往北的公路西侧，至少有1276高地和岛内里是174团阵地。因此，古土里到下竭隅里的公路两侧山头，基本全被志愿军占领，任何一支美军部队想要通过这11英里长的山谷，都绝非易事。

11月29日上午9点45分，Drysdale特遣队从古土里出发北上。28日打通公路的努力失败后，此时美军已经知道古土里以北有志愿军部队存在。因此Drysdale中校让特遣队中的陆1师师部人员和车队留在古土里，先派三个步兵连队出发，清除公路东边山上的志愿军阵地后，再让车队跟上。Drysdale让41突击队和G连先后负责进攻第一个山头和1236高地，31团B连负责在公路上收尾。美军一番炮火准备之后，41突击队首先进攻古土里以北的第一个山头——1236高地以南、小民泰里峡谷以西的无名高地。陆1师航空兵的海盗式战机极大地帮助了地面部队，先投燃烧弹，再发射火箭弹，最后是机炮扫射。驻守这个无名高地的是志愿军178团2营4连，该连28日同陆1团D连交手，击退了D连，守住了阵地。但29日的战斗中，陆1师航空兵火力凶猛，4连阵角大乱，接到2营收缩阵地的命令后，撤退时毫无章法、队形混乱。幸好向东撤退时经过5连阵地，5连连长毛张苗眼看势头不对，先斩后奏，及时阻止混乱撤退中的4连，稳住了队形。因此英41突击队在陆1师航空兵帮助下，很容易就清除了这个高地上的志愿军（4连）。

应该说英41突击队是一支很有范儿的部队，每天早上都刮胡子，军容仪表之整洁让美军老表们看起来像叫花子一样，而Drysdale中校更是被众多陆1师老兵称为“见识过的军容最为整洁的军人”。41突击队头戴绿色贝蕾帽，瞧不上美军的钢盔，队员都经过严酷训练的层层淘汰和挑选，作战勇敢，士气高昂。41突击队在来到长津湖地区之前，执行敌后破袭任务，属于特别作战部队。此次进攻志愿军4连阵地，是该部第一次在朝鲜战场上向有预设阵地的敌军发起进攻。他们竟然上了刺刀，一个冲锋就拿下了阵地，一出手就让美军刮目相看。

接下来陆1团3营G连向北前进，进攻1236高地。此高地是志愿军179团2营阵地，已经构筑了防御工事。G连一上来就碰了钉子，志愿军寸土不让，凭工事顽强据守。在公路上观战的英41突击队队员们颇有点想法，他们觉得美国陆战队作战勇猛倒是非常勇猛，但是战术性灵活不足，伤亡有点大。似乎是为了佐证英军的观点，G连和工事中的志愿军陷入苦战，最后还是军士长Zullo亲自扛起火箭筒，不顾枪林弹雨抵近射击，连续轰掉两个志愿军工事后，G连才一个冲锋拿下1236高地。

接下来继续北进，这次41突击队和G连并肩作战，一起进攻1182高地。此高地是179团1营阵地，2连在南，1连在北，机炮连火力支援。双方再次陷入激战，美军一时难以拿下1282高地。约上午11时，Drysdale收到Puller上校从古土里发来的消息，陆1团坦克营D连将在中午抵达古土里，之后会加入Drysdale的北援部队。眼见伤亡不断增加，于是Drysdale中校命令进攻部队停止进攻，撤回公路，等坦克部队加入后再行北上，此时特遣队的车队仍在古土里尚未出发。按常理，联军从1182高地撤下来之后，应该在1236高地附近的公路上。但根据志愿军的记载，联军此时退回了古土里！于是志愿军又重新占领了之前被攻占的1236高地及其南边的无名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