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战史中的长津湖战役 (26) - Drysdale特遣队地狱火峡谷之战（下）

29日白天的战斗，志愿军上午是防守的一方。拿下志愿军两个阵地后，美军步兵却撤回古土里，等待坦克部队增援。下午美军车队再次出发，但由于美军航空兵的空中掩护，志愿军只能在公路东边山头的阵地上远距离向美军车队射击，并未造成很大威胁。傍晚美军飞机撤走后，179团1营抓住战机，果断出击，把美军车队截断在富盛里以南、1182高地以西的地狱火峡谷。美军车队前方的17辆坦克、陆1团G连和约三分之二的英41突击队继续向北前进，突破了58师174团的阻击后，陆续抵达下竭隅里，包括16辆坦克和约300名步兵。

在地狱火峡谷，179团和美军一片混战，虽然成功分割了美军车队，但未能歼灭，双方形成对峙。美军车队最后跟上的部队是陆1师坦克营B连的12辆坦克、B连连部人员和坦克D连连部人员，他们下午四点半才从古土里出发，傍晚迫近地狱火峡谷时，远远就听到枪炮声。行进至1182高地以南的公路拐弯处，连长Williams上尉看见前方公路上瘫痪的车队和熊熊燃烧的卡车。意识到坦克无法继续前行后，Williams决定撤回古土里。而此时地狱火峡谷中的美军正在焦急等待Williams坦克的到来，峡谷最南端Seeley少校带领的一部美军距离Williams的先头坦克不过一两百米，已经听到了坦克的轰鸣声。

Williams以殿后的6辆坦克后卫变前锋，中间是连部人员的车辆，最后6辆坦克收尾，向南返回古土里。走出不多远，就在1236高地附近遇到179团2营的阻击，车队中间的一辆卡车中弹起火，形成一个路障。路障南边的坦克和卡车继续向南，有惊无险地回到古土里。路障以北的美军在Williams指挥下，用坦克把卡车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小型坦克防御圈，决意坚守至天明。Williams上尉比较幸运，截住他的179团2营白天和美军争夺1236高地时伤亡应该很大，并未大规模出击。Williams又和古土里美军炮兵取得联系，请求炮兵发起遮断射击，因此当夜平安度过，也于30日清晨安全回到古土里。

当29日傍晚时分，志愿军179团在地狱火峡谷中和Drysdale特遣队混战时，南边化被里和小民泰里的178团1营、3营主力也同时出击。不过178团的情报显然出了问题，据时任60师政治部主任徐放的回忆，178团以为此时古土里美军兵力空虚，防线有漏洞，因此挥兵向南，进攻古土里，2连主攻，结果吃了大亏。陆1师的记载与此吻合，29日天黑后，古土里防线北部的陆1团E连被迫击炮轰炸，接着志愿军发起进攻，兵力约一个加强连，后续支援兵力约有一个营。双方随即展开激战，一度曾有17名志愿军突入古土里，不过全部被后方美军消灭。在留守古土里的6辆坦克支援下，E连击退志愿军的进攻，178团于晚上7点撤出战斗。美军在E连防线前数到约150具志愿军尸体，击伤了约200余名志愿军，缴获了10挺重机枪、7挺轻机枪、12支汤姆逊冲锋枪、76支步枪和500余枚手榴弹。E连6人阵亡，18人负伤。

美军提供的这个数据仅供参考，不过缴获的志愿军武器表明178团伤亡很大。徐放在回忆文章中指出，178团由于无法对付坦克而撤出战斗。事实上，进攻古土里的178团也确实把美军坦克作为失利的借口。撤出战斗后，178团向60师师部报告，古土里美军有大量坦克，火力强悍，进攻遇到了很大的困难。178团上报的这个情况，极大地干扰了60师领导的判断。而此时的179团呢，正忙着和地狱火峡谷中的美军对峙。其实在午夜前，179团没有发起什么像样的攻击，忍饥挨饿了好几天的志愿军战士，对美军卡车上的物资更感兴趣，他们的主要攻击目标是卡车。也许是由于忙于指挥战斗，也许是由于通讯不便（志愿军通讯手段落后），179团并未及时向60师领导报告最新战况。因此，60师首长们基于178团的报告，判断美军火力强大，可能无法吃掉对手。于是，命令179团原地监视美军，只要保证公路上的美军无法支援下竭隅里就行。

179团团长张季伦和政委张浪接到命令后具体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不过他们显然没有遵守命令，179团在午夜后再次出击，加大了进攻力度。但是，地狱火峡谷中的美军依然顽强抵抗，双方维持着僵局。显然，此时双方都到了临界点。按陆1师战史的说法，公路上被围的美军此时伤亡大半，弹药即将告罄。而179团情况也不容乐观，据时任179团1营教导员沈灿的回忆，2连副连长寿志高、指导员丁国田和全国战斗英雄、1营副营长毛杏表相继阵亡，战士们报告手榴弹也用光了。正在这个关键时刻，179团发现俘虏的美军中有人会讲中国话，于是决定采取政治攻势，向美军喊话投降。

179团的运气不错，按陆1师战史的说法，凌晨四点半志愿军要求投降时，被围美军此时仅余极少量的弹药，没有任何重武器，只有四十余人尚未负伤。于是，军衔最高的McLaughlin少校决定投降。谈判时，他试图拖延至天明，被志愿军识破（顺便说一句，McLaughlin少校韩战结束后回到美国，军旅生涯并未受到被俘的影响，最后做到陆战队太平洋战区中将指挥官）。另一个包围圈中的Seeley少校决意突围，在McLaughlin和志愿军谈判时，趁乱率部进入公路西边的大山，后来成功返回古土里。就这样，同样已至战力极限的179团，在指战员的坚持下，根据战场形势当机立断，违反师部命令，拿下了一个漂亮的胜利。

也不知道，获知胜利消息的60师领导们，心里阴影面积有多大？

按照20军的战后总结，此战179团在地狱火峡谷俘虏美英军179人（包括1名中校、2名少校），日军3人，朝鲜人55人（有文章说这里包含2名台湾特务），共俘虏237人（240人的说法应该是重复计算了3名校官）。击毁汽车战车74辆，无后座力炮10余门，火箭炮11门，十三厘高平机枪6挺，轻重机枪20余挺，半自动枪200余支。美军方面对伤亡的记载，简单来说，一千余人的Drysdale特遣队有16辆坦克约100名坦克兵和约300名步兵成功抵达下竭隅里，另有12辆坦克和约300人成功返回下竭隅里，也就是说有约300名美军在地狱火峡谷被俘和阵亡。有关美军此战的伤亡，这里就不详细分析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参阅作者博客相关文章。

拿下9兵团入朝后首胜的60师，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果只看中方的官方正史，似乎此战只是一个179团1营打的，事实上显然不是这样。60师此战具体伤亡有多少，大概是无法弄清楚了，但从现有资料可以管窥一二。20军的长津湖战地日记显示，此战后179团仅有一个完整的建制营。显然，这个完整的建制营就是没有参战的179团3营，而1营、2营全打残了。178团情况稍好，伤亡800多人。而180团没有参加此战，当时部署在古土里以西和西南。

事实上，一周后陆1师大军南撤，60师再次在古土里以南的黄草岭阻击美军时，官方正史对60师黄草岭阻击战的记载，就主要只有180团坚守1081高地和堡后庄等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