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史读书笔记

之前我们详细聊了11月27-30日的柳潭里之战，通过对比双方战史，还原了攻防过程及参战部队。由于篇幅所限， 没能介绍很多参战士兵的故事，今天就来聊聊惨烈战斗中的英雄与凡人。柳潭里之战，特别是第一夜的北山争夺战，双方均涌现出众多战斗英雄。 235团1营当夜主攻1282高地，1连副班长石振兰第一次手臂负伤，继续冲锋；第二次头部负伤，血流满面，仍然坚持不退；第三次腿部负伤，无法站立，于是坐在雪地上顽强战斗。战后荣立特特功。1营机枪连水冷重机枪因天气寒冷，冷却水冻结无法射击，班长（一说副排长）陈忠贤于是带领战士参加步兵冲锋。战斗中还缴获了美军重机枪，以强有力的火力支援步兵攻占高地；拂晓时带领战士多次打退美军反击，最后弹药耗尽，阵地上仅存他和另外一名战士，他们用捡来的美军手榴弹击退美军进攻。战后荣立特等功。 美军当夜防守1282高地的是陆7团E连，连长Philips上尉身先士卒，穿梭于枪林弹雨中指挥战斗，凌晨时分身负重伤的Philips上尉为鼓舞士气，把上了刺刀的卡宾枪戳到地上支撑身体，高喊：“这里是E连，我们坚守阵地”，旋即被冲锋枪扫倒阵亡。E连当夜更为传奇的英雄是1排长Yancey中尉，他的1排当夜是志愿军1营猛攻的重点。此公是二战老兵，火线上提拔起来的军官，战斗经验丰富。枪林弹雨中，Yancey中尉多次负伤，牙齿被打碎。另一处伤在上颚，血直接流到嘴里，要不停地往外吐血清理嗓子。E连士兵后来回忆，Yancey中尉当晚血流满面，一边鼓舞士气一边往外啐血，形象很是疯狂。更为惊悚的是，后来一颗子弹正中面部，把他打翻在地，眼球被挤出眼眶。模糊中看到对面打中他的志愿军士兵正在换弹夹，他还能掏出手枪将对方击毙。然后这哥们脱下手套，小心翼翼地又把眼球塞回眼眶，后来竟还神奇的保住了这只眼睛。越战时这位老兄再次报名参战，结果被以牙齿不合格的理由驳回，气得他大骂老子不是靠牙咬敌人来战斗的。 E连1282高地主阵地是1排和2排防守，3排位于侧后，由于地形原因3排竟然丝毫听不到山顶主阵地上的激烈厮杀。伤兵下来后他们才知道主阵已岌岌可危，Murphy上士立即要求带人上去支援，3排长给了他一个班13个人，另有一名医务兵志愿前往。当然了，Murphy本来是1排的，Yancey中尉觉得3排长战斗经验不足，建议连长把Murphy调过去辅助领导3排。Murphy本人是二战老兵，二战时家中七兄弟全...

1240高地在1282高地以东约1000码，二者之间有鞍部高地连接，11月27日夜在1240高地驻防的是陆7团D连（D/7），D/7这天的运气不太好，白天沿1240高地北坡和长津湖东岸向北战斗侦察，结果中午遭遇志愿军235团1营，双方在校洞里激战。后来在飞机和火炮支援下，D/7傍晚才撤回1240高地，有16人伤亡。D/7撤退时，235团1连和特务连衔尾追击，后与指挥部失去联系，后来摸到了1282高地（误认为1240高地），午夜时分向E/7发起攻击。 23时35分，D/7报告有少量志愿军渗透入阵地，此后D/7和E/7停止向1282和1240之间鞍部高地派出巡逻队，两个连都进入战斗状态。235团1营午夜时分开始进攻1282高地，与此同时，志愿军开始对1240高地进行火力侦察。部分志愿军通过鞍部高地进入柳潭里，攻击陆5团和陆7团团部。凌晨01点05分，志愿军展开全面进攻1240高地。至02点30分， D/7阵地西北侧被攻破，机枪排排长Webber中尉试图堵住缺口，却被来自后方连部附近的火力压制。右翼（东侧）Seeburger中尉的一个排也遭遇猛烈进攻，无力与左侧Webber中尉的防线衔接起来。凌晨03点，D/7指挥部失守，连长Hull上尉命令Seeburger中尉和Sota中尉在1240高地南坡重新组织部队。此时的Hull连长已两处负伤，不过还是率队展开反击。志愿军措手不及，D/7收复一些失地，不过志愿军很快就从北边、东边和东南面再次反击。拂晓时，D/7仅余16人，被志愿军包围在1240南坡一小块阵地上。 11月28日凌晨4点，C/5派Dawe少尉率领3排前往支援D/7。这支援军刚爬上1240高地南坡，就与志愿军激烈交火，天亮后开始沿山坡向北攻击前进。后来两支队伍终于汇合，总共不到50人，不过他们成功击退志愿军夺回1240高地。Dawe少尉在阵地上可以看到远处志愿军在集合部队准备反攻，苦于通讯不畅，无法呼叫炮火支援。他们这点兵力根本无力抵挡下一次攻击，当志愿军上午11点再次发起进攻时，他们被迫放弃高地后退约150码，在一个更易防守的位置建立防线。志愿军似乎满足于重新夺回1240高地，没有大举追击，双方形成对峙局面。下午17点B/5把他们替换下去，D/7几乎损失殆尽，Dawe的C/5第3排伤亡近半。 Harold L. Dawe Jr. 少尉 ...

3/5营部的混战 Taplett中校率领陆5团3营(3/5)11月27日中午从长津湖东岸到达柳潭里，部队驻扎在村子北部，1384高地南坡山脚下。公路从南边穿过村子后，经过这一开阔地分别向西、向北延伸。Taplett中校对分配给他的这个宿营区域感到不安，团部告知他陆7团E连驻守在北边的1384高地上，但他看不到该高地上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多次向团部确认，都得到同样的回答。不安的Taplett中校还是把他的部队摆出了防御阵形，H连、I连阵地在公路分叉处面向西北山1403高地，G连在公路西南侧，两个排在西南山山脚，一个排前出至半山坡，防守西南方向的可能威胁。营指挥部设在1384高地和1282高地之间的小山沟里，营部连和武器连在两侧展开（见下图）。在获知本该防守1384高地的陆7团E连把阵地错误地设在1282高地后，Taplett中校又命I连一个排沿1384高地南山坡前出约500码，其后300码设立一个南韩警察排把守的机枪火力点【1】【2】。 陆5团3营营长Taplett中校 20点45分，山坡上的I连警戒排开始遭遇来自北方山坡顶部的零星火力射击，并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公路上的H连发现小溪对面有志愿军活动迹象，连长Williamson上尉下令开火，驱散了这批从1403高地上下来的志愿军。Taplett中校注意到有陆7团H连士兵跑进他的防区，在营部卫生站亲自询问了他们，返回营部后立即在凌晨1点15分命令部队进入战斗状态。30分钟后，山坡上的I连警戒排报告志愿军火力射击开始增强。1403高地上的陆7团H连通知Taplett中校有志愿军部队绕过了他们的阵地，向陆5团3营方向迂回，几分钟后公路的I连发现并击退了这股志愿军。约凌晨2点20分，两个连的志愿军沿1384高地南部山脊向南冲去，冲散了I连的警戒排，来到南韩警察排的机枪火力点。这个火力点给志愿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很快也被打掉，南韩警察排溃散【1】【3】。 陆5团3营营部附近的战斗【1】 防守山沟中3/5指挥部的营部连、武器连开始受到这批志愿军的攻击，武器连守住了阵地，但营部连竟然败下阵来，扔下他们的指挥官，向南撤退到了公路南边，与G连衔接在一起。不过志愿军并不知道山沟中这几顶帐篷是美军指挥部，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占领并切断公路，志愿军士兵基本沿山坡冲向公路，对这几顶帐篷不太关心。这真是一团混战，3/...

11月27日陆1师西进武坪里的行动效果不及预期，陆5团2营沿公路的进攻向前推进了约一英里，仅攻占了Murray团长为其指定的第一个目标。陆7团在公路南边沿西南山山岭向西前进了约1200码，占领了1426高地；在公路北侧向前推进了约2000码，占领了西北山上无人把守的1403高地。事实上，陆1师应该为白天并不顺利的攻击行动感到庆幸。战后陆1师的战史认为，如果志愿军没有坚持预定作战计划，允许陆5团2营向西前进两三英里，晚上它就会被志愿军包围；如果放它更深入的进入西部山区，陆5团后续部队会继续跟进，整个陆5团都会陷入志愿军包围中，与柳潭里的陆7团无法互相支援，只能各自为战[1]。 长津湖前线的宋时轮将军（中） 志愿军为什么没有诱敌深入呢？陆1师对志愿军固守预定作战计划、不知变通的分析还真是有些道理。九兵团预定以20军、27军主力歼敌于长津湖周边的作战计划于11月24日晚8时发给了20军和27军，并同时报送彭德怀、邓华、军委和东北军区[2]。20军和27军根据九兵团首长的作战意图对部队做出了相应部署，要求部队于当晚出发，于26日凌晨到达作战发起区域隐蔽集结，于26日晚发起进攻，期间因58师无法按时到达指定位置而推迟至27日晚发起进攻[3]。11月27日白天阻击陆5团2营、陆7团3营西进的是89师的四个营，而20军交给它的任务正是阻敌西进，掩护主力进至作战发起地区隐蔽集结。要是放陆1师进来，影响主力隐蔽集结，这个罪名是89师万万担当不起的。宋时轮和陶勇为何不根据战场形势改变作战计划呢？很大可能他们并不知道陆5团26日、27日从长津湖西岸转移到了西岸的柳潭里，而且到26日20军、27军已基本就位，几万人部队的调动决非易事，或许他们觉得很有把握歼灭柳潭里的陆7团吧。 西北山的战斗 冬季的盖马高原太阳落山很早，到18:30分已进入夜晚，气温也逐渐降至华氏零下20度。11月27日是满月后的第四天，月亮18:10分爬上了夜空，一层薄雾模糊了皎洁的月光[4]。在西北山上构筑防御阵地的陆5团2营和陆7团3营官兵们在严寒中瑟瑟发抖，大部分人保持着警惕，经历了白天的激烈战斗，他们预感到晚上敌人可能会反击，但也有人在鸭绒睡袋里疲惫睡去。晚上21点志愿军悄悄地接近了美军阵地，一小股志愿军袭击了陆5团2营D连设置在西北山和西南山之间公路上的路障，交火之后志愿军在迫击炮打击下很快...

陆1师11月26日上午8点发布命令，其西进武坪里的作战部署大概如下：陆5团代替陆7团的前锋位置，向西攻击前进；陆7团控制柳潭里，且在陆5团从东岸调过来后，负责保护德洞山口到柳潭里的公路；陆1团为预备队，留守下竭隅里、古土里和真兴里；陆11团大部在柳潭里为进攻提供火炮支援；师侦察营进至柳潭里，配合陆7团侦察柳潭里北部；英第41皇家陆战突击队 (41st Commando) 进至柳潭里，准备向柳潭里西南方向行动，保护陆1师左翼。陆5团2营于当天从东岸的后浦转移到柳潭里，Roise营长到达后和2营负责行动计划的Spiker少校立即去察看地形，为次日早晨的攻击做准备【1】。 柳潭里位于群山环抱的盆地之中，从下竭隅里过来的公路穿过柳潭里后，分别向西面、北面延伸。旧邑里江 (Kuumni-gang) 从西南向东北流经闲上里 (Hansang-ni) 和闲下里 (Hanha-ri) 后，在柳潭里南部的囦水里 (Nupsu-ri) 汇入长津湖水库。五座大山被这些河流、公路所在的峡谷分割开来，分别位于柳潭里的北、西北、西南、南和东南方向。柳潭里地理位置险要，是盖马高原崇山峻岭中的交通枢纽，向西延伸的公路越过狼林山脉雪寒岭后在武坪里接入江界-熙川铁路线，向北延伸的公路在长津湖北端与北至长津的公路汇合，西南方沿旧邑里江峡谷有通往社仓里、咸兴的小路，往南越过死鹰岭通往下竭隅里。 11月26日夜温度从华氏20度骤降至华氏零度，陆7团各部驻守在柳潭里周围的山上，2营D连、E连在北山，3营在西南山，1营在南山和东南山，西北山没有驻防。晚上10点陆5团2营的指挥官们在营长Roise中校的帐篷里领受命令：攻击于次日晨8点发起，陆5团的无后座力炮和4.2英寸迫击炮提供炮火支援，VMF-312中队的两架F4U海盗式战斗机提供空中支援，一架VMO-6中队的侦察机提供空中侦察。同时在另一个帐篷里，陆7团的指挥官们也领到了各自的任务：3营次日继续沿西南山攻击前进，并占领西北山制高点1403高地，支援陆5团2营进攻；2营D连、E连侦察北山和长津湖西岸，1营侦察南山和东南山以及两山间通往下竭隅里的公路【1】。 11月27日陆1师进攻路线【1】 11月27日早晨7点，陆5团2营开始行动。志愿军在公路上设置了很多路障，前锋F连从两边绕过，后边的工兵在D连掩护下清理路障。上午9点30分，当F连走到...

在谈陆1师西进武坪里之前，我们先来仔细看看陆1师各部沿咸兴-长津公路向长津湖开进的情况。 从11月1日离开咸兴 (Hamhung) 开始，Lizenberg 上校的陆7团一直是陆1师前锋，11月2至6日与志愿军124师激战于水洞地区 (Sudong Valley)，11月10日进驻古土里 (Koto-ri)，11月14日到达下竭隅里 (Hagaru-ri)【1】。 11月19日，陆5团2营在营长 Roise 中校带领下，离开古土里，进驻长津湖东岸的后浦 (Hudong-ni)，古土里由从下碣隅里刚回来的陆7团3营接防【2】。 11月21日，陆5团1营在营长 Stevens 中校带领下，离开麻田洞 (Majon-dong)，进驻长津湖东岸的新兴里 【3】。 11月23日，陆5团3营在营长 Taplet 中校带领下，离开真兴里 (Chinhung-ni)，进驻长津湖东岸的内洞峙 (Neidong-jik)，陆1团1营接防真兴里【4】。同日，陆7团1营在营长 Davis 中校带领下向柳潭里 (Yudam-ni) 进发，在德洞山口 (Toktong Pass) 遇志愿军89师267团连级规模部队的阻击【1】。 11月24日，陆1团2营到达古土里接防陆7团3营，后者于次日启程前往柳潭里【5】。陆1团团部、4.2英寸迫击炮连和反坦克连于次日到达古土里【6】。 11月25日陆7团大部抵达柳潭里，Lockwood 中校的2营除D连和E连随 Davis 中校的1营到达柳潭里外，都还在下竭隅里【1】。 11月26日，陆5团2营从长津湖东岸的后浦转移到西岸的柳潭里【2】。同日，陆1团3营（欠G连）到达下竭隅里【6】。 陆1师挺进长津湖行军路线【10】 陆1师在志愿军124师撤退后的北上之路只遇到了零星的抵抗，陆7团1营11月25日俘虏了几个志愿军89师267团的士兵，由此确认了89师所属的20军在长津湖地区的存在【1】，这也是陆1师首次确认42军以外的志愿军部队抵达长津湖地区。很多平民报告柳潭里西南方向的山谷里有中国军队集结，于是陆7团团长 Lizenberg 上校11月26日派 A 连前往侦察。A 连上午出发，沿山岭搜索前进，天色将晚时在柳潭里西南约5英里的闲上里 (Hansang-ni) 遭遇志愿军部队，双方随即交火【7】。天黑后连长 Hov...

仁川登陆以后，朝鲜战争战场态势逆转，朝鲜人民军兵败如山倒，联合国军一路北进，兵锋直指平壤。美军第八集团军和第十军会师后，沃克将军满以为第十军会被置于他的麾下，没想到麦帅登陆作战还没玩够，又令第十军重新登船，北上元山 (Wosan) 登陆，单独作战并直接向他汇报。麦帅的计划是第十军登陆后挥师西进，与西线的第八集团军夹击平壤。不过第十军登船离开仁川两天后的10月19日，第八集团军就占领了平壤。与此同时，韩国第一军的韩3师和首都师沿东海岸迅速北进。韩3师10月11日占领元山，首都师17日占领咸兴 (Hamhung) 和兴南 (Hungnam)。麦帅10月19日改令第十军北进鸭绿江，与西线的第八集团军齐头并进【1】。 陆战1师10月26日元山登陆【2】 10月26日，在海上来回折返了一周的陆战1师终于开始登陆元山。10月29日，陆军第7师登陆利原 (Iwon)。11月5日，陆军第3师也在元山登陆。第7师利原登陆后，其17团经丰山 (Pungsan)、甲山 (Kapsan) 最终到达鸭绿江边的惠山镇 (Hyesanjin)。韩3师和首都师继续沿东海岸北进，而第3师登陆元山后接替陆战1师，继续在咸兴周边扫除朝鲜游击队【1】。陆战1师从元山到达咸兴后，沿公路向北方的长津湖推进。做为陆战1师的前锋，陆战7团11月1日从咸兴北进，11月2日在水洞 (Sudong) 换防了同志愿军124师370团激战了近一周的韩3师26团。陆战7团与志愿军124师激战数日，11月6日夜志愿军北撤至长津湖畔的柳潭里 (Yudam-ni)【2】。（志愿军124师同韩3师26团和陆战7团的这场战斗被称为黄草岭阻击战，本版的长岛风老师正在进行连载，大家速去围观） 陆战7团1营11月1日行军路上【2】 11月10日，陆战7团继续北进占领古土里。11月14日，陆战7团到达长津湖南端的下竭隅里 (Hagaru-ri)。11月22日，作为前锋的陆战7团离开下竭隅里向柳潭里进军，在德洞山口 (Toktong Pass) 遇到志愿军89师267团的阻击，并于25日晚占领柳潭里【3】。麦帅的远东司令部和沃克的第八集团军认为志愿军可能是从集安入朝，沿铁路经满浦 (Manpojin)、江界 (Kanggje)、武坪里 (Mupyong-ni)、熙川 (Huichon) 南进，于是11月15日...